告退出帐。
    不多时,牙帐内便传来了女子惊恐的呼叫声,以及衣物被撕扯声音。
    孟楷满意离去,待他走到自己的牙帐,帐帘掀开,只见七八名面容惊恐的女子跪在其中,畏惧朝他看来。
    很快,此处牙帐也再度传出靡靡之音,而这样的场景不止一处。
    都畿人口百万,虽说不如安史之乱前富庶,但光河南府便有四十余万口百姓。
    如今黄巢的兵马不断抢掠洛阳四周县城,受难的女子数不胜数,男人和老弱也被强行充为民勇,攻打洛阳所用。
    在黄巢强征民夫,掳掠女子的同时,本就不安分的唐军也在强征民勇,掳掠女子,焚毁乡村。
    似乎被天子逃离洛阳的举动给刺激到了,连本就没有战火的河东都疯狂了起来。
    “唏律律!”
    “噼里啪啦……”
    烧成废墟的村庄面前,被派往郑州面见天子的陆龟蒙呆愣看着废墟。
    村口的树上,十几具被吊烧死的尸体正在不断刺激着他们。
    在他身后,五百汉军护卫着百余名官吏,利用还未被焚毁完全的材料搭建营地。
    作为正使的萧溝,根本不在意被焚毁的村庄,他坐在刚刚搭建起来的牙帐里,与河中镇幕僚李都及其它官员共处。
    李都眼见萧溝不说话,还以为是萧溝对营地外那村庄被焚毁而感到恼怒,于是连忙找补道:
    “这些村庄,多半是被渡河而来的贼军所焚毁的,我军虽说兵力充沛,但都在西边驻跸,力有不逮。”
    李都这话,是个人都不会相信,毕竟黄巢要是有能力渡过黄河来袭击河中镇,那怎么可能会打不下洛阳?
    正因如此,帐内许多官员看向李都的目光都尤为轻视。
    他们并不是因为河中镇的官兵劫掠境内百姓的事情来轻视李都,而是因为李都自乱阵脚,所以轻视他。
    萧溝不在意那些普通百姓的性命,他目光看向一名官员,那官员心领神会,走出去后不久,驻守牙帐的几名汉军兵卒便远离了此处。
    那官员没有回来,而是留在帐外放风。
    眼见牙帐四周安全,萧溝这才开口道:“陛下如今还在河阴吗?”
    “自然。”李都不假思索的回答,萧溝闻言松了口气道:
    “刘牧之派我等出使,这便说明我等得其信任。”
    “眼下刘牧之在同州囤积十万石粮秣、三千匹锦缎,只要陛下愿意敕封其为汉中郡王,他愿意与朝廷和解,并为朝廷出兵剿贼。”
    李都闻言,脸上浮现不可置信,毕竟如今天下乱了大半,若是刘继隆举兵东出,以河淮两道的实力,肯定挡不住刘继隆。
    河东和河北军力虽强盛,但若是被切断运河补给,也难以与刘继隆抗衡下去。
    这种局面下,刘继隆还愿意递来台阶,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眼下需要担心的,就是皇帝会不会继续执拗的拒绝刘继隆递来的台阶。
    对此,萧溝这一路走来,也摸清了大半。
    “如今河东、河北、河南、淮南等道尽皆遭受旱情,虽说比关中好些,但朝廷需要养这么多兵马,加之黄贼势头汹汹,户部度支必然入不敷出。”
    “若是能借刘继隆兵马平贼,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即便无法借兵,也可以趁此机会,从河北河东调兵南下平贼,总比继续僵持要好。”
    萧溝依旧秉持着大唐忠臣的身份,若非他带来了能代表他“长安义士”的身份,李都也不敢轻易相信他。
    不过如今局面摆在这里,萧溝说的确实没有错。
    连续的大旱,哪怕这个时代的河东、河北道水源充沛,但水源毕竟没有腿,仍旧需要人力才能浇灌土地。
    百姓自己浇灌土地,取水需要时间,浇灌的水还没渗透,就被烈阳蒸发了。
    大旱影响下,今年北方减产是肯定的,若是朝廷再支棱不起来,诸如河中、河阳、河东等相较忠心的藩镇也会出现问题,更别提义武、昭义、义昌等靠近河朔三镇,脾性更为跋扈的藩镇了。
    到时候河东和河北失去控制,朝廷能掌控的天下与东晋无异。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
    李都也不由得肯定了萧溝的谏言,随后沉声道:“若陛下不愿,某愿劝河中、河阳两位使君奏表。”
    李都说是奏表,实际上就是压力朝廷,让朝廷不得不答应萧溝的谏言。
    毕竟河中和河阳要是真的乱了起来,那首当其冲的必然是节度衙门内的官员们。
    李都相信不止是两镇节度使,应该说河东、河北等镇直属朝廷的节度使,都会支持朝廷答应刘继隆的条件。
    “好!”
    见他应下,萧溝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以水代酒,与李都提前庆祝了起来。
    在他们庆祝之余,队伍中的许多贫民官员则是在营地外的废墟前感叹。
    “官军治下,依旧如此,可悲可叹……”
    陆龟蒙等人心头压抑,只觉得所谓大唐,比起西边那位的治下,相差甚远。
    “一路走来,流民遍地,若是能趁此机会与朝廷和解,说不定能看到流民西去,总比活在这般世道要好。”
    “呵呵,此言差矣。”
    “即便朝廷敕封殿下,恐怕也不舍得让流民西去。”
    “是极,这百姓并未招惹他人,都会被焚村吊烧死,朝廷会准许他们西迁吗?”
    贫寒出身的长安官员们,此刻正在对大唐祛魅。
    在长安经历了一年多的太平治世后,再让他们回到大唐所辖的地方,他们只觉得大唐不过如此。
    他们摇头离开了此处废墟,唯有陆龟蒙还站在原地。
    兴许是牙帐内的气氛过于热闹,不太适应的皮日休也走了出来,并遇到了好友陆龟蒙。
    陆龟蒙知道皮日休在做什么,不过他不干涉,也不检举。
    只是这一路走来,见到了许多因为唐军而家破人亡的百姓后,陆龟蒙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皮日休。
    “袭美,这便是汝等想要的大唐吗?”
    “……”皮日休沉默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陆龟蒙见他不说话,长叹一声,随后拂袖而去。
    翌日,队伍继续向东而去,沿途见到了大批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见到了黄河南岸成片的巨人观。
    不少人沿途呕吐,甚至被吓出了风寒。
    饶是如此,队伍始终没有停下。
    五日后,随着队伍来到黄河北岸的武陟县休整,距离他们不过三十里外的朝廷也得知了刘继隆使臣即将抵达河阴的消息。
    河阴县衙内,路岩与齐元简、亓元实、杨玄阶三人站在一起,低头朝主位的李漼作揖。
    明明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李漼却瘦了整整一大圈,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病态。
    “陛下,臣以为,若是能借此机会与刘牧之和解,朝廷便能腾出手来收拾黄贼。”
    “若能收拾黄贼,再养精蓄锐数年,定然可以还于旧都。”
    路岩知道李漼好面子,并且不甘心向刘继隆低头。
    但大唐如今的局面,可以说再不向刘继隆低头,便要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了。
    天平军的张思泰、李承佑已经自立天平节度使,杭州又被董昌强占。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黄巢,路岩真不知道,还将有多少牙将驱逐节度使,趁机自立。
    如今刘继隆递来台阶,可见天不亡大唐,要是因为李漼个人而拒绝这次台阶,那大唐……
    “陛下,臣等附议。”
    齐元简三人不假思索的附议了路岩的建议,毕竟他们也不傻,知道继续僵持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流离失所的日子可不好过,且不看看同为四贵的西门季玄不过逃难三百余里,直接染上了风寒,如今卧病在床,说不定就要驾鹤西去。
    如今不见好就收,难道要等被黄巢打到江南再舔着脸去求刘继隆和解?
    四人这么想着,可李漼却不这样想。
    “咳咳、朕、朕绝不向叛臣低头!”
    李漼咳嗽着开口,但他的话却引得亓元实等人脸色一黑。
    “陛下,河阳、河中、河东、义成、昭义等镇都奏表敕封刘继隆为汉中郡王!”
    齐元简黑着脸站出来对李漼作揖,李漼见到他阴沉着脸,心里闪过一丝暴怒。
    只是眼见亓元实和杨玄阶同样黑着脸,他瞬间收起了这份暴怒。
    先帝是怎么死的,他可是十分清楚。
    如今河阴城内五千兵马,有三千隶属神策军,而自己身子虚弱,若是三人有不臣之心,自己恐怕熬不过去。
    想到这里,李漼闭上了嘴,没有反驳齐元简。
    齐元简见状,当即继续上前:“请陛下敕封刘牧之为汉中郡王,忠贞平难功臣,着其出兵平贼!”
    “请陛下敕封刘牧之……”
    亓元实与杨玄阶先后开口,气得李漼胸膛不断起伏。
    饶是他养气功夫不错,却也被三人气得摇摇欲坠。
    “朕不允……”
    他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齐元简三人得知后却上前一步,试图在气势上压过李漼。
    李漼没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因为刘继隆重创北司而压制北司。
    如今不过一年,北司又重新将自己压制,甚至还试图逼宫。
    “朕……”
    “陛下!陛下……”
    忽的,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县衙,但见田允火急火燎走入殿内,躬身作揖道:
    “陛下,武牢关刚刚传来消息,于相不敌黄贼,只得率军突围武牢关,洛阳已被黄贼所据!”
    “你说什么?!”
    李漼猛然起身,却突然感受到眼前一黑。
    虽然他试图伸出手来扶住桌子,但那种无力感还是让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陛下!!”
    “传太医!!”
    眼见李漼晕厥,哪怕前一刻还在威逼他的亓元实三人都忍不住冲上前来,将他搀扶到了位置上。
    待他悠悠转醒,却见齐元简等人将他包围,脸上如释重负。
    “陛下,您感觉身体如何?”
    “陛下?”
    三人嘘寒问暖的询问着,但并非是真的担心李漼,而是担心李漼倒下,将本就烂摊子的局面弄得更为破烂。
    “朕、朕无碍……”
    李漼磕磕绊绊的说着,但他手脚尤其冰凉,说话不畅
第446章 踏破天阙(万字大章)-->>(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