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懒得抬。
    直到他冲出南门,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帐篷,以及被砍得光秃秃的左侧山脉,还有帐篷之间那群衣衫褴褛的妇孺。
    耕地被他们占来搭建帐篷,难受了就去渭水边解决,屎尿沿着渭水流向关中。
    若非尚延心、鲁褥月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在耕地里解决屎尿,恐怕他们会将这片地方拉得臭气熏天。
    “驾……”
    沿着官道疾驰向南,大约跑了四五里后,蔺茹真将见到了前方横亘官道上的巨大牙帐。
    他及时勒马翻身,急匆匆走入牙帐之中。
    尚延心、鲁褥月、折逋讳及他们的家眷都齐集于帐内,桌上摆放刚刚烤好的羊肉。
    即便在这样落难的日子里,他们也不曾亏待自己。
    “蔺茹真将你来了啊,快坐下一起吃点!”
    鲁褥月大方招呼,心里想拉拢蔺茹真将的想法几乎快写在脸上了。
    “不必了。”
    蔺茹真将倒是干脆,拒绝鲁褥月后,直接对左首位的尚延心作揖道:
    “乞利本,汉奴已经推进至城墙百步外,城墙受不住他们的投石,我虽然已经带人推到民舍加固城墙,但作用不大。”
    他先是汇报了现在的情况,随后便平静等待着尚延心开口。
    “这才第六日就守不住了?”
    尚延心黑着脸开口,蔺茹真将行礼道:“还能再坚守几日,末将是担心到时候秦州兵马不能及时赶到,而我军又未曾及时渡河。”
    “嗯……”尚延心将目光投向鲁褥月:“鲁褥月,如果秦州的兵马来不了,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鲁褥月闻言有些尴尬,可还是强撑道:“既然说了十日,那肯定不会变。”
    “现在是我们撑不到原定好的九月初十,而不是秦州兵马没有来。”
    “算上今天,距离九月初十还有五天,我们必须守住这五天时间!”
    “说得好听!”折逋讳不满道:
    “就在这里干巴巴等着秦州兵马,如果刘继隆攻破城池,那城南这几万人应该怎么办?”
    “难不成忘记上次在渭源渡口时的惨败了吗?”
    折逋讳直言不讳的提起渭源惨败,这让尚延心和鲁褥月脸上挂不住。
    二人本想发作,可心底却实在担心渭源惨败继续发生。
    良久之后,鲁褥月率先咬牙道:“男丁和马才是最重要的。”
    “把我们的男丁撤下来,让那些奴隶去加筑城墙,妇孺先带着牧群过河,到河南岸等着。”
    “如果守不住城池,到时候我们再带兵马和男丁撤退,砍断渡桥,向岷州撤去!”
    鲁褥月说着自己的想法,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赞同。
    陇南南北两处渡桥,南边的渡桥距离他们所在的牙帐仅仅不到一里,是个典型的三岔口。
    西边的漳水在此处汇入渭水,与渭水一同流往关中。
    渡过渡桥后,南边则是向西通往鄣县,向东通往秦州伏羌县的官道。
    从陇西县前往鄣县六十里,前往伏羌县一百里。
    只要没有妇孺和牧群、辎重耽搁,男丁可以迅速过桥,到时候斩断浮桥,不管是前往鄣县前往岷州,还是前往秦州的伏羌,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
    “为何不与刘继隆鱼死网破!”
    折逋讳还是忘不了被自己弄丢的临州,他幻想杀败刘继隆,夺回他失去的土地。
    “鱼死网破?”鲁褥月和尚延心对视一眼,纷纷投来了看待傻瓜的目光。
    不等折逋讳质问,鲁褥月便说道:
    “在这里和刘继隆鱼死网破,他失败之后大不了退回襄武,整训兵马继续南下,可我们呢?”
    “你别忘了,渭州的铁矿、石炭(煤)矿都在渭源,而现在渭源丢失,陇西县境内根本没有石炭和铁矿。”
    “到时候甲兵死个大半,面对刘继隆再度南下,我们拿什么抵挡?”
    “甲兵如果死光了,我们即便投降薛逵,薛逵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们有马有甲,军中这一千七百人都可以成为精骑。”
    “一千七百甲兵不受重视,可一千七百精骑绝对能让薛逵接纳我们。”
    “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四千番丁,稍加训练再弄些甲胄就是精骑。”
    “不趁现在手里还有点本钱投靠薛逵,难道等着被刘继隆打光甲兵再去被人吞并?”
    鲁褥月骂醒了折逋讳,折逋讳却不甘道:“我就是不甘心!”
    “哼!”尚延心冷哼道:“汉奴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继隆趁我们虚弱偷袭我们,日后等他虚弱,我们再来取他的命!”
    尚延心这话不仅仅是安抚折逋罗,也是在安抚自己。
    在他们计划砍断渡桥逃亡的时候,距离他们五六里外的刘继隆也调转马头返回了营垒之中。
    营垒之中飘来肉香,数十口大锅炖煮着数十上百斤的羊肉。
    如此多的羊肉,看得人直流口水,而刘继隆之所以豪爽的杀这么多羊,却并不是为了犒军。
    “张昶,如何了!”
    刘继隆在一处空地翻身下马,呼唤张昶姓名。
    正在干活的张昶闻言,当即起身朝他走来,侧过身子示意道:
    “两千个羊皮囊已经准备好,只等您一声令下,便能搭成浮桥!”
    摆在刘继隆面前的,是经过处理的两千个羊皮囊。
    被尚延心、鲁褥月两次砍断浮桥,刘继隆怎么可能还会犯第三次错?
    “好!”他脸上浮现笑意,手不自觉搭在了腰间刀柄上。
    “这三个猪犬如果还打着砍断浮桥的想法,我们就送他们见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