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堆积如山,乃至亲手杀过多少去?
死人嘛……
死人而已……
转头去看一眼吧,枢相已然滚到地上来了,呼喊不止,那面目已然狞得没有了人样……
这宅子里,不知多少人在听,只是无人真敢入此院来,早有严令,还有一些老汉守在院子门口。
慢慢的,枢相不滚了,双眼也迷离了,进出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又由大转小……
早已不喊了。
要死了!
唉……人生在世,终究是那一抔黄土!
“来个人吧……”老仆喊着,有气无力冲着小院门口喊去。
来了个人,也是老汉。
“抬上床榻去,再打热水来……”老仆也不落泪了,干活,办差,他自是精干之人。
“一会儿,往门外去喊,往枢密院去喊,往左掖门去喊,广阳郡王,薨了!病发而薨,久病颠沛而薨,寿终正寝而薨。”
老仆一边抬人,一边说话,思路清晰非常,也难怪童贯把这身后事交给了他。
薨了?
薨了!
龙亭之处,天子瞪大了双眼,还问:“怎么就薨了?”
“说是早有病疾在身,一直强撑着,此番来去燕京两趟颠沛,更是病重,却也还撑着,昨夜归去,在枢密院坐着看公文看了好几个时辰,归家去,一睡不起了!”
王黼在答,自也着急不已。
这算什么事?这还怎么弄?
天子还问:“真是病亡?有没有寻太医去看看?”
王黼知道天子在说什么,便答:“尸首倒是看了一眼,未得细致,死是真死了……”
“那再派人去看看啊……”天子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脚步团团转。
“陛下,臣早派人再去看了,一众老仆,已然装了棺,还真有必要去看吗?”王黼问着,看了又能怎么样呢?也不至于再开棺去看。
总不能再把人活过来……
“嘿唉……”天子叹出了一种无奈,却又道:“七十多了,寿终正寝了……好啊好啊……大伴啊……”
却是天子目光陡然一凛,看向王黼,盯着看!
王黼连忙躬身!
天子面色铁青:“你去,你往环庆与兴庆府去,你亲自去,带密诏去见种师道与种师中!”
“臣……”王黼下意识有些不愿意。
“朕下旨,让你去督导后勤,犒赏三军,激励士气!料想他二人,也不敢抗旨不遵!”天子已然不容置疑。
“臣……领旨!”王黼知道,这事,推脱不得了,也只能这么干了。
天子也知,王黼也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错过了,往后机会只会越发渺茫。
“速去,日夜兼程,快马不休,万万不可拖沓分毫!”天子也被逼急了。
赵氏江山,好似真要没了,马上要没了,亡国之君?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之事。
天子已经极尽所能?
只当天子真不愿苏武出征?其实他早早盼着苏武出征了。
为了让苏武安心出征,苏武是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朝堂权柄,给程万里,枢密院里,让那最与苏武一心的刘光世的父亲刘延庆掌管着。
甚至,这皇城之内,留的都是苏武的亲信兵马在护卫。
甚至他赵佶,主动开口,让苏武最最亲信的武松护卫在宫中!
只为了让苏武安安心心去出征。
苏武得动,苏武不动,万事不成,那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煮杀个人。
苏武动了,才是机会,放手一搏的机会。
机会在眼前了,怎么可能错过去?
赵佶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狠厉的目光!
王黼不敢对视,只躬身来言:“臣这就磨墨,陛下落笔,臣日夜兼程就去!”
天子点点头,飞快转身去,不愿条案之上,有一张已经要完成的画,诸般印鉴都盖好了,连“天下一人”的花押都写罢了。
就有那留白之处,等一人赋诗其上。
天子提笔赋诗去!
诗句简短:社稷存亡,万望种氏,力挽狂澜,忠义千古!
墨迹一干,画轴在卷,天子再看王黼:“去吧!”
王黼接过卷轴,一礼大拜:“拜谢陛下赏赐此画!”
躬身不起,慢慢后退,随后转身,这皇城之内,他自不奔,出宫之后,他自疾驰。
天子落座,目光聚焦,看向远方艮岳,怎么自然之景,着实难看,难看至极,就是今日,觉得最是难看。
万岁山,要的就是天下之奇,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之奇!奇木怪石,奇珍异兽,奇珍异宝,彰显的是大国的风范!
来日万国来朝,让他们看的是一辈子不曾见过的奇异之景物。
要什么自然之景?自然之景,哪里没有?何以彰显上国之威势?
草原之上,乌孤山旁。
游骑在来:“大王,八十里,八十里了!”
苏武点着头:“再走两个时辰就停,明日再近,明日下午相持对垒!”
这节奏得控制,精细控制,也会是双方不由自主的默契。
夜战,皆是不利。
北边,二百多里,岳飞面前,也有游骑在报:“岳帅,七十里,七十里了,不见周遭有敌人援军,往北去一百三十里,不见一人!”
岳飞自出发之后,眉头从未松过,还问:“三十里外,有没有寻到向北的高处?”
“有,寻了几处,都太小,摆不开阵势!”
“再去寻,三十里处寻不到,那就三十五里,一定要寻个宽阔丘坡……”岳飞焦急在言。
“得令!”游骑再走。
岳飞回头看了看诸多军将,大王用了心思,那些资格老的将领,皆无调拨,而是皆随大王去了。
眼前军将,皆是军中最青壮之辈,许多还是军功刚刚得升!
大王自也是怕他岳飞压不住阵,所以如此安排,更也是想让这些军中最年轻,经此一遭,也能对岳飞多信任。
还有一点,年轻军将,许更多一分搏功名的动力。
岳飞回头看着无数还带有一些青涩的面庞,一语去:“兄弟们,此番,同死!”
众多青涩,一声来喊:“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