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一直持续。
    他自忖若是居于少年之位,也说得出来。
    儿子了解师长、父亲,并不稀奇。
    但少年不仅说出了局势,连其主君封侯之号为文信,封地为洛阳十万户都说了出来,就像是亲身在朝堂上一般。
    李斯自思,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
    主君吕不韦也没有提醒他此事。
    李通古不认为是主君想要让他大吃一惊,主君没有那么无聊。
    [或许……主君也不知道二公子如此神异……]
    他想着,就要离去。
    转身的刹那,他听到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
    “我兄有事,杀尔全家,夷你三族。”
    李斯惊立当场,骇然回首。
    他看到少年一脸天真地摸着虎头,面带微笑,一脸纯真。
    于是,李斯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此纯真,贤名远播的公子成蟜,会说这等暴虐之言?]
    孩子扬起那张极为纯真的笑脸,看着李斯:
    “怎么还不走?我真不管饭。”
    李斯有些恍惚。
    刚才好像、似乎、大概、可能,听到的声音,也是如此尖锐……
    他应了一声离开了,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在处理好齐国事宜后,李斯带着师弟张苍回到秦国咸阳。
    他首要之事便是寻主君吕不韦。
    在讲述与公子成蟜打交道的经过之后,李通古问出了那句不确定听没听到的言语:
    “……斯不知道是否幻听。
    “在我将离开之际,好像听到公子成蟜说其兄有事,杀我全家,夷吾三族。”
    吕不韦收敛弟子说出其封号,封地的惊色,一脸坦然告诉宠信的门客:
    “你没听错,成蟜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的他还仁慈一些,只说杀我一个……吕不韦想到了那个见到战场尸横遍野,吐了又吐的少年,突然有些怀念。
    寒意骤起,自心头弥漫李斯全身。
    想着咸阳流传公子成蟜七岁杀人的传闻,李斯勉强笑着,道:
    “公子成蟜要我告予主君。
    “主君在凝视秦王时,秦王也在凝视主君。”
    吕不韦点点头,摇头感叹。
    弟子的言语还是和往常一样,一针见血。
    挥退李斯后,吕不韦展开一直拿在手上的竹简。
    竹简是秦王子楚送来的。
    大概内容是大肆招人于关中治水,将治水当做一场仗来打,与天开战!
    “若是成蟜知道了王上身患瘿气,想必就不是让人带话,而是自己回来了……”吕不韦呢喃着:“王啊,你拦不住治水,便发动全国之力治水,与天争命。你想要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成五代秦君未完之霸业。可你的身体,还能坚持到那时吗?秦国当行王道,不当再行霸道……”
    秦王子楚元年,四月九日。
    燕国伐齐,以齐国灭燕,祸乱燕国全境之名。
    消息传到嬴成蟜耳朵里的时候,嬴成蟜正在上课。
    视线瞥向台下,一阵头痛。
    他能严词拒绝与齐国公主田颜的定亲。
    也能狠下心,将貌美少女拒之门外。
    更能凭借齐国重礼仪、尊重人的风气,仗着稷下先生的身份不给齐王建和后太后的面子,拒不进宫,完全不给撮合机会。
    但他不能不在稷下学宫讲课啊……
    他必须拉拢诸子、稷下学子,他就是为这个来的。
    他现在每次讲课,第一排最中间的席位上,都坐着七公主田颜。
    每次七公主田颜都低着头,默默流泪不止,从上课哭到下课。
    “七公主,你不要哭了行不行,我到底如何你了?”无视少女将近两个月的少年实在忍不住了。
    就这两个月,他在稷下学宫的热度一直冒火,但风评却是急转直下——嬴子对七公主田颜始乱终弃的传闻,那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少年对这帮小头控制大头的学子们恨得牙痒痒,想要全都抓起来,送到秦国关中去修渠。
    他才八岁啊!
    他又不是嬴政那个禽兽!
    田颜低着头,不说话,憋住了哭声。
    稷下学子们看七公主的眼神有多可怜、同情、仰慕。
    转到嬴成蟜身上的时候就有多可恨、可耻、非人哉。
    嬴成蟜:“……”
    [关我屁事啊!我干嘛了?!]
    他觉得自己的秦人血脉觉醒了……他想把这个学堂的学子都杀了!
    “七公主。”少年无奈地敲着田颜身前小案几,咬牙道:“你今日必须还我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