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其不是子,而只是咸阳流传的神童,斯只会赞一声果真神童也!”
    张苍哼哼两声,没有继续言语。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用人家的钱睡美人,除了鸟不短哪都短。
    胖子看看嬴子,身子矮了些。
    [若是追根究底,这也确实是嬴子又说错了话……]
    “我没有口误。”嬴成蟜态度温顺。
    这声温顺之言让张苍猛然抬头,让李斯目露寸芒,让诸子神情严谨,让学子懵懂迷茫。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淳于越肃容:“嬴子可不要为了不必要的颜面,而失了必要的智慧啊。”
    少年人重视颜面胜过一切,淳于越懂。
    他也少年过。
    但他不想嬴成蟜因为所谓的颜面而丢失名声。
    他对嬴成蟜极有好感。
    嬴成蟜的论述、行为,都很儒生。
    相夫习也认真提醒道:
    “成蟜,千万不要试图用你最擅长的辩术来证明本就不对的道理。
    “我们现在已经学会了形名之说,懂得了虚实之辨。
    “就算是子秉复生,站在你的位置,子秉也不能在我们面前将不对的道理说成对的。”
    稷下先生们纷纷开口提醒,不想让这棵好苗子有半点夭折风险。
    李斯眼见此景,有些吃惊。
    [此子来到稷下方多久,怎会受到如此多稷下先生的青睐?]
    嬴成蟜待诸子语毕,先是感谢地低低头,然后朗声说道:
    “知行合一并不只是知道并去行动的意思。
    “知道并去行动是知行合一,知道不去行动也是知行合一!不知道而去行动仍然是知行合一!”
    学堂内鸦雀无声一瞬。
    众人大多都感觉在听形名之学。
    如此绕口且有明显对立的言辞,和公孙龙的白马非马之说极为相像。
    换了一口气的少年高声说道:
    “知道并去行动是知行合一。
    “知道不去行动,是因为知道了其他事,所以才不去行动,这也是知行合一。
    “不知道而去行动,和知道不去行动是一样的。
    “我继续以种粟得子举例,嗯?”
    嬴成蟜愣怔。
    他看到了有人高举手臂,明明还没到开始提问的时候啊?
    张苍低着头没注意台上情形。
    听不到嬴子声音的他胖脸皱起,想不通刚才嬴子所言何意。
    回头,想要请师兄解惑,愣怔:
    “师兄……别这样……”
    李斯高举手臂,轻吐四字:
    “真是荒谬。”
    嬴成蟜突然住口不言,视线聚于一处,引得学堂内众人尽皆向嬴子目光看去。
    李斯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呼声连连:
    “通古???”
    “是李斯?他回来了!”
    “怎么是通古……这小子可向来不讲情面啊……”
    “通古这次回来若是不走,该称其为李斯子了吧?”
    “你说甚?他就是被誉为无子之子的李通古?”
    “……”
    沉浸在讲学的嬴成蟜,对稷下学子稷下先生的议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心只想讲明白知行合一的他下压手掌,让众人安静下来。
    声浪骤降后,少年对李斯颔首示意:
    “请讲。”
    李斯沉声道:
    “先生种粟得子的例子实在是不利于我们理解,我重新举一个我们都能理解的例子吧。
    “我们身在稷下学宫,明明知道学习的重要性,知道学习会改变我们的命运。
    “可我们还是会忍不住贪玩。
    “我们会去斗鸡、会去赛狗、会去踢球、会去鼓瑟会去击筑会去吹笙。
    “每次贪玩之后,我们会懊悔又没有好好学习,但下次还会再犯。”
    李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赢得了近乎全场的共鸣。
    稷下学子们一个个连连点头,觉得李通古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没错,他们就是这样!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先生。”李通古抬起眼皮,目中有些漠然:“这,不就是知行不合一吗?”
    嬴成蟜默然半晌。
    在诸子略微担忧的目光中,在学子期待的眼神里。
    鼓掌,开口:
    “彩。”
    在不少人以为少年认输,喝彩是赞同李斯之言之时。
    “绝佳的例子。”少年很是欣赏地看了李斯一眼。
    这眼神让李斯想起了以前辅助师长授课时,师长投来的眼神。
    他很不舒服,脸色微沉。
    嬴成蟜没有注意到。
    少年目光早就移开,扫视了一圈学堂,视线落过了学堂中的每一个人。
    “诸君。”少年正色道:“你们真的能够确定,自己懂得学习的重要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