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了。
这就是鼠疫的厉害之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态上,总会有一个先决堤。
熬了一夜,禾善的烧还是没退下去,但好在早上的时候,她清醒过来,想去梳梳头发。
甄佑才将她扶到窗下镜子前,外头的天光照进来,衬得镜中人跟女鬼一般惨白。
禾善笑了一下,因为苦涩而显得皮肉僵硬,她自嘲,“我以前很在乎自己的容貌的,我娘长得好看,但我有点像我爹,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又黑又丑,连蔺赴月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不服啊,每天用牛乳泡澡,吃能变白的药,果然白了点。”
她说几句话就觉得累,停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后来抽条了,就好了点,渐渐有人夸我漂亮,我还想再和蔺赴月比比来着,可她再没回来过……唉,大概是有这么个执念吧,临死前真想再见她一面。”
她轻笑一下,拿起桌上的牛角梳梳头。
一梳子下去,留在书上的是几股漂亮的秀发,禾善一愣,忽而就撑不起面皮了。
她趴在桌上大哭起来,“甄佑才,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嫁人,还没给我爹养老,还没……我有太多太多没做过的事,爹说北地苦寒但风景壮秀,我还没去看过……”
甄佑才鼻间算账得厉害,几乎是不假思索,他上前抱住禾善的肩膀,郑重其事,“别放弃,禾善,只要你不放弃,我一定能救活你!”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还是好一阵歹一阵,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喊热,脸色惨白似明纸。
喝了药才勉强有几分精神,甄佑才给她穿衣,又给她裹上一层厚厚的毛毯,说是要带她出去。
禾善眉目清浅,脸上有浓浓的倦意,“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