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该对诸皇子如此苛刻……”
    李承乾的眼角动了动。
    “抱歉,诸位。”
    他抬起了头,面对残存的禁军和胡族卫士,深深作揖:
    “是朕教子无方,拖累了诸位忠良,拖累了全天下。”
    在风中颤抖的样子,就像一个可怜的小老头。
    众人心酸至极,纷纷跪地,君臣大泣不止。
    哭过了,也发泄过了,日子还得过,现实问题还得解决。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东西南北,应该往哪儿走?
    “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此地。”
    李世民沉静地做出决策。
    “薛延陀是游牧,破坏有余而建设不足,南下也只为劫掠,不会统治。
    “等到他们抢够了,春天草原长草要放牧了,他们自会退却,届时吾等再找机会回云州。”
    相信经过薛延陀的“洗礼”,河北人便不会这么起劲反唐了吧。
    相比铁勒蛮族,关中“田舍郎”可爱多了吧。
    所以,到时候再取道回河北,也不怕当地人会造反了。
    “卿等以为如何?”
    他向众人征询着意见,态度出奇的和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了山呼“天可汗英明”,这还能说什么?
    虽然听上去有些无情,有些冷眼观火。
    但却是能让这支队伍脱困的最现实的办法了。
    有了目标,这个临时部落便又有了主心骨。
    站岗放哨的,安置牛羊的,准备食物饮水的,各自忙活起来。
    李世民亲自帮着士兵搭建帐篷,搭完后便闷头钻了进去。
    李承乾觉得,父皇的行为有些古怪。
    “父亲?”
    他掀开厚实的兽皮毡子跟了进去。
    只看见李世民所在帐篷的一角,无精打采地傻坐着。
    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又回复到之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
    即使听见李承乾的动静,李世民也懒得再做出威严的样子,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
    “父亲?”
    “承乾……”
    他干涸的嘴唇一上一下开合着:
    “吾觉得难受,吾觉得心里好难受……”
    李承乾感到一阵强烈的酸楚,眼神复杂地俯视着这个老头,这个让他不幸的源泉。
    …………
    “快跑!蛮族来了!”
    “救命!”
    “啊!我的房子,我的祖产!”
    幽云沿线,一片哀嚎。
    薛延陀的铁骑无情地踏过耕地,一路纵火劫掠。
    铁勒人虽然人多,但是势力弱小,原先是突厥人的仆从,视突厥如主人。
    强大的突厥被唐王朝轻易灭亡后,他们更是视唐朝如同神明。
    即使在最美妙的梦境里,也没有哪个铁勒人敢设想,自己的铁蹄居然能有朝一日越过长城,踏上唐王朝的核心领土!
    尽管这是趁对方内乱不止,钻了个空子。
    但你就说踏没踏上吧!
    虽然是第一次,但铁勒人很快就驾轻就熟地对本地百姓进行了不可持续的竭泽而渔。
    抢东西而已,这还用学?
    仿佛女神无力躺在地上任自己蹂躏,铁勒人心中的邪念喷薄而出,刮地皮刮得比他们的匈奴、突厥前辈还要狠。
    而河北腹地的诸位豪族,依旧内斗不止,并没有组织起来外御其侮。
    甚至还有一些士族试着与薛延陀勾连,当起了带路党。
    内忧外患之下,河北百姓大批逃亡。
    往往在兵燹烧到自己家以前,就整村、整乡地逃亡,十不存一。
    颇为黑色幽默的是,好在铁勒人在鸟不拉屎的漠北饿久了。
    相比有计划地大屠杀、以减弱汉地的战争潜力,他们显然对眼前的财富更感兴趣。
    只顾着抢劫,而没有怎么杀人。
    这就造成了大批大批的难民。
    逃吧,可是该往哪儿逃?
    大冬天的,难民们拖家带口、居无定所,随身携带着金银细软,简直就是移动的钱庄。
    当是时,河北山东大乱,西边是高耸的太行山,东边是大海。
    南边的中原更是正在进行大战,秩序混乱,山匪横行。
    哪里才是这些难民的容身之所?
    哪里才有足够的粮食能喂饱他们,有足够的生产力和行政力量为他们搭建临时庇护所,又有良好的社会治安,让他们放心不会被当成猪崽宰了?
    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辽东,东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