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的传闻后,他发觉盖里斯的所作所为,多少都有些超越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沉默、沉默许久,终于雷蒙德才再度问道:“你这趟的来意是什么?”
    “送你一程,仅此而已,的黎波里的土地,会被收归王国,不再会有下一位的黎波里伯爵了。”
    “这并非商量,而只是通知。”
    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雷蒙德最后略带卑微的开口。
    “陛下、那么请你,送我一程、可以吗?时间、已经快到了……”
    雷蒙德称呼盖里斯为陛下,这不合规矩,但都这个时候了,又有什么规矩可言?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允你。”
    “你的棺椁,在收复耶路撒冷后,可以移至圣墓教堂下。”
    在圣墓教堂的地下,是一个庞大的墓室,在那里放着诸多耶路撒冷之王的棺椁。
    圣墓教堂乃是传闻中埋葬了耶稣的各各他地,既是基督耶稣被钉死于十字架之处,亦是其下葬之所在,同样是其复活的地。
    作为耶稣复活的地,圣墓教堂同样被认为是世界的中心。
    如果说哪里的人最先复活,哪里的人最得主恩慈,那么在基督徒的心中,圣墓教堂下埋葬的死者毋庸置疑首当其冲。
    “知道了……”
    ……
    夜幕低垂,寝宫内燃着几支孤单的烛火,摇曳的光影映照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穹顶上。
    雷蒙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昔日的雷蒙德身材瘦削,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着一双锐利的眼,他思维井然有序,谨慎小心,但行动有力,也懂得什么叫节制,。
    可如今,他的脸色蜡黄,双眼深陷。
    他呼吸沉重而缓慢,可即便如此,他双手依旧紧握着那根象征着他地位与威严的冠冕。
    临终已至,时间到了。
    当门被缓缓推开时,就连那低沉呲牙声也宛如丧钟敲响,回荡在寂静寝宫中。
    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盖里斯步入寝宫。他的身后跟着几名沉默的塞浦路斯教会教士。
    这些教士们手持圣油、面饼与香炉。
    这是一次临终的圣事,盖里斯行使自己的司祭职。
    他带来了天路行粮,赐予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领受死而复活的基督之圣体与圣血。
    这是永生的种子和复活的德能。
    伴随着临终缚油,这是从死亡通往生命。
    【天主的祭台啊,请留在平安中】
    【愿我从你所领受的祭献,消除我的罪债,宽免我的过犯,使我堪当站在基督的审判座前,不被判罪和免于慌乱。】
    【我不知道是否仍有机会回来,在你之上再次献祭。】
    【主啊!请保护我】
    【阿们】
    当这一切结束后,盖里斯在床榻旁站定,低头俯视着这位雷蒙德伯爵,眼中没有轻蔑,也没有怜悯,只有深不可测的平静。
    这位曾经富有野心的领主,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雷蒙德费力地抬起眼帘,望向盖里斯。
    他苍老的嘴唇颤抖了片刻,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仍不肯松开冠冕,因这是他最后的眷念。
    “陛下……”雷蒙德沙哑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清。
    “舍去你的权位吧,尘归尘土归土,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倒是要成你的枷锁,束缚着你心,不让你得升天国。”
    “它并不属于你,它属于天国,属于信仰,属于比你我都更加永恒的意志。”
    听着盖里斯的话语,雷蒙德的手指僵硬地抵抗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冠冕从他的手中滑落,被盖里斯稳稳地接住。
    这一刻,雷蒙德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他的身体不可遏制颤抖一下,随后重新陷入床榻,目光渐渐失去焦点。
    他的眼皮沉重地闭合,像是一扇终于被风暴吹闭的古老城门。
    寝宫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依旧跳动,是在为逝去的旧王低声哀唱。
    的黎波里的有一个时代终结了,而新世界的大门,也随之被推开一道缝隙。
    ……
    待会还有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