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面上不见喜怒,语气像是在朝间奏对,竟能听出细致冷静来。
    “不是。”
    云蓝眼睫颤着,声儿发碎,喘的厉害。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出院子?”他长指摩挲着她发根,轻轻抓了鸦鸦墨发,任她头颅微扬。
    “您…说过。”
    “该不该罚?”
    她忽然失了声。
    崔琰偏揽了她肩头,逼她站直,看她脆弱地吞声饮泣,神思痴迷。
    他津津有味。
    杏眸含泪的样子美不胜收,眉目间柔媚滴出水来,合该是为着取悦男人的尤物。
    崔琰想起随三那只触碰过她的手,想起那几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还有她看萧缙的那一眼,心底愈发生出一股子躁来。
    真想捏烂她细细的颈。
    崔琰喉结滑动。
    她是他的。
    遑论想法,她的一身一体,乃至一呼一吸,都需得他来做主。
    他捻起那支紫管狼毫,饱沾墨汁的笔尖在暖白色熟(ni)宣(dong)上划过。
    欹正相生,金钩铁划。
    笔尖的柔软,笔杆的凉意。
    黄金倍易,无处可寻的苏合墨珠顺着弧度滑滚落,颤巍巍挂在顶端,细密的痒,微微的凉。
    云蓝瞬间从迷蒙中清醒。
    镜中,青筋微凸的劲瘦手臂拽着纤细手腕,腕骨分明的大掌卡着白的颈,迫她同他一起向对面望去。
    西洋镜架中,眼睫漉湿,双眸失神,面庞I绯I红,如同熟成透I烂I的I桃I儿。
    而他宽阔,高大地包裹着她,衣冠楚楚,神色冰冷。
    云蓝看到镜中熟悉的字迹。
    即便是镜像着,幽暗墨色与暖白朱红形成易辨的痕迹。
    锐臣
    云蓝愣住了。
    “记住谁是你的主子,往后莫再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
    粗粝温热的手指抹干她眼尾泅出的泪珠,崔琰松了臂膀,任她委顿在地,起身往内室去了。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身影,云蓝实在没力气去穿上衣裙,只轻轻蜷起身子抱了膝盖,一动不动缩在地上,纤长眼睫轻颤,宛若没了生气。
    墨在素裳晕染开,似夜中繁花。
    -
    晨曦微启,东方既白,清晨鸟儿还未叫,便是要准备上朝的时辰。
    门廊里候了半宿,松烟方才敢躬身收了地上的碎银,直起腰往屋子里瞟了一眼。
    床幔还合着,世子已然在外间正衣冠。
    松烟心道,云蓝姑娘在世子心里果然不一般。
    他们这般卖身的自签了契,合该是归主子教导,老子娘寻常都见不得,遑论什么劳什子三叔。
    昨个随三不仅见了,还攀扯了姑娘。
    而世子竟连随三的下场都没忍心告诉她。
    “彤管的婚期定在哪天?”
    崔琰扶正官帽,伸手轻轻拽着朝服襟口那粒扣子,目光落在松烟头顶,目光冷淡没什么温度。
    “回世子话,年后。”
    松烟毕恭毕敬,一旁的银管微微抬头面露期待。
    “取二十两银子,让她的家里提前来接她回家备嫁。”崔琰回头冲着松烟沉声嘱咐道。
    彤管这倒算是因祸得福,松烟心里转了一遭,转而恭敬问道,“世子,院子里可还要添人?”
    “不必。”
    崔琰皱了眉,随即摆摆手阔步出门,银管的肩略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