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驶离了鸢尾花领的边界。
马车内,牧歌·橡树,或者说,精灵末代皇裔,拥有漫长生命的艾拉瑞尔·晨星,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脸上褪去了昨夜在男爵城堡时的所有柔媚与商人的精明,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封般的沉寂。
昨夜身体的欢愉与疲惫早已被更沉重的情绪覆盖。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较为年轻的精灵侍女,名叫莉拉。
她看着公主殿下苍白而隐忍的侧脸,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殿下…您…您真的…值得吗?将‘星辰泪’那样的圣物交出,甚至…甚至委身于一个人类贵族…”
艾拉瑞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略显荒凉的原野。
她的眼眸不再是清澈的林间泉,而是化为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里面沉淀着千年的风霜与刻骨铭心的恨意。
“值得?”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冷。
“莉拉,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比‘复仇’更值得的事情?”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噩梦般的遥远过去。
“你太年轻了,未曾经历过帝国的黄昏…”
艾拉瑞尔的声音缥缈起来,陷入了沉重的回忆。
“第一次战争,他们称之为‘神灵之战’,那时,我们精灵与早期的人类王国联手,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将那些依仗信仰、肆意妄为的古老神灵逐出这个世界或者彻底湮灭,我们以为,迎来了一个属于凡间智慧种族的纪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
“但我们错了,我们赶走了猛虎,却滋养了更可怕、更冰冷的毒蛇,巫师。”
提到这个词,她的声音里淬满了几乎化为实质的仇恨。
“第二次战争,‘巫师战争’,他们从帝国的学院和我们的魔法研究中诞生,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们追求的不是与世界的共鸣,不是生命的升华,而是…冰冷的、绝对的‘真理’,在他们眼中,我们辉煌的文明、延绵的城市、强大的魔法,甚至生命本身,都只是可以解剖、分析、利用的实验材料和数据!”
艾拉瑞尔的眼前仿佛再次燃起了滔天烈焰,那是精灵帝都“永歌之城”在巫师联合释放的分解魔焰中燃烧的景象。
她看到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尊敬的导师,他们不是在英勇的战斗中死去,而是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法术剥离生命、分解灵魂、研究能量结构。
巫师们的脸上没有残忍的狂笑,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纯粹的探究和冷漠,仿佛在观察玻璃箱里的蚂蚁。
“他们不是为了征服或毁灭而战,他们是为了‘研究’而毁灭我们。”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痛苦而颤抖。
“他们构筑了庞大的结界,强行抽干了整个世界绝大部分的魔能,汇聚到他们所谓的‘巫师大陆’,只为了给他们创造一个能量浓度极高的‘实验室’,而我们的世界,我们的家园,则被他们像丢弃废料一样抛弃,沦为魔能贫瘠的‘遗弃之地’。”
“我亲眼看着一切消失…亲人、家园、文明…所有的一切…”
她缓缓闭上眼睛,体内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带着古老生命气息的力量缓缓流动。
那是帝国圣树“安多尔”在最终被巫师们的法则武器彻底分解前,耗尽最后灵性,强行注入她体内的最后本源和一段破碎的预言。
“圣树没有完全抛弃我们…”
艾拉瑞尔低声呢喃,像是在告诉自己,也像是在告诉逝去的同胞。
“它给了我最后的指引,精灵一族必将再度归来,拥有属于有自己的位置,魔能也将重新洒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打破巫师们自私的牢笼…”
她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一丝近乎偏执的光芒,预言留下的唯一线索…就是一朵鸢尾花。
所以,当她听说遥远的边陲之地,一个名为鸢尾花领的小地方,突然开始流出一种前所未有、近乎标准化的优质板甲时,她那沉寂了数百年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不惜一切代价赶来,用家族最后珍藏的圣物之一和自己的身体作为赌注,去接近那个名叫李忠仁的人类男爵。
她不知道预言具体意指什么,是这个地方?
是那个男人?
还是某种以鸢尾花为象征的、即将发生的事件?
但她已经等待了太久,任何一丝可能,她都必须抓住。
哪怕付出所有,她也要撬动命运的门扉,向那些高踞于巫师大陆之上、冷漠地俯视这个枯萎世界的、背叛了精灵一族的“学者”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