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老老实实的低头道:“不太可能,所以古往今来,朝廷设立规矩,设立政策,都不是为强盛时期的朝廷量身定制,而是…”
“而是为了孱弱的朝廷量身定制。”
杜相公不疾不徐的说道:“编户齐民就是如此,编户齐民,百姓们没有办法随意活动,没有办法更易行业。”
“就没有办法生出大的动乱,哪怕朝廷虚弱,也可以很快平定。”
李皇帝眯了眯眼睛:“要是好用,先朝代为什么会覆亡?”
“覆灭国家的,少有平民百姓。”
杜相公继续说道:“更多的是军阀争斗,是内臣倾覆。”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意味不明的“嗬”了一声:“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懂得如何做皇帝。”
他看了看杜谦,缓缓说道:“陶文渊的奏书,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四遍,其中有一些,还是有道理的。”
“我心中预想的政策。”
李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也许并不一定完全适合眼下,也许应该结合实践,重新做出相应的修正。”
他看着杜谦,声音坚定:“但是我不认为,陶文渊的想法是对的。”
杜相公深深低头:“臣明白陛下,陛下爱民…”
“胜过朝廷。”
李皇帝摆手道:“我不如是看,在我看来,只要朝廷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吃饱饭,百姓没有道理非要与朝廷作对。”
杜谦想了想,回答道:“很多读书人觉得,百姓愚陋,甚至刁恶,不会知恩,更不会图报。”
李皇帝拍了拍桌子,怒声道:“那就教一教他们,开启民智!”
杜谦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云深呼吸了几口气,心里也生出一股无奈。
这太难了,他有生之年,很难办得到。
或者说,需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帮他才行,他自己…是绝难办到的。
杜相公见李云冷静下来了,才开口说道:“陶先生更相信制度规矩,他觉得,给百姓套上枷锁,天下才会安定。”
“而陛下…则是想让天下黎庶都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杜谦的语气有些迷茫:“此是术治与道治之别,臣也不知道谁对谁错,或者说…”
他看着李云,开口说道:“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位天子,像陛下这样,因此非得等到将来,陛下的国政推行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于五十年后。”
“才能分得清对错。”
杜相公喃喃道:“陛下与章武一朝,都太过强大了。”
“强大到,即便可能有一些错处,这些错处…”
“这些错处,也不会在章武一朝爆发。”
李皇帝闭上眼睛。
“陶文渊的奏书,谁也不许宣扬出去,包括陶家人,只当是没有这份文书。”
“至于对错,我觉得我未必错了,而且,对与错…”
皇帝睁开眼睛,声音平静了下来。
“也许并不一定在于朝廷是否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