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不由停下脚步,贾政笑道:“你自去和姊妹们说话,男席上有我应酬就成。”
贾琮笑道:“有劳老爷了。”
惜春挪了挪身边椅子,笑着对他招手:“三哥哥,早给你留了位置,快坐我身边。”
宝玉心中酸楚不平,为何我就不能入女席,贾琮偏生就可以,四妹妹怎就不叫我来坐。
自己这等清风明月之人,她们偏偏不知好处,只让贾琮这禄蠹之辈,迷蒙玷污双眼,当真是作孽。
更可气之事,林之孝家的都说礼数,老爷竟一味纵容,到底谁是他亲儿子。
贾政见宝玉脚步迟疑,哼道:“磨磨蹭蹭,一点不懂礼数,还不快走!”
宝玉听出贾政话中不满,吓得微一哆嗦,满腔清白,一腔悲愤,瞬间收敛,不敢再有丝毫违逆。
神情蔫蔫,低头垂手,跟着贾政出了大花厅,看到王夫人一阵心疼。
……
贾琮见惜春挨着迎春坐,身边空着的位置,那边正挨着黛玉。
笑道:“还是四妹妹最灵巧,到底就她记得我,特地留好位置给我。”
黛玉笑道:“你既得了四妹妹好处,该敬她一杯才是,只是她年纪小,还不能喝酒,你需代劳才是。
除了你自己那杯,四妹妹那杯我来帮你,说着举起自己杯子,递到贾琮嘴边,让他就着手喝了。
之后又斟满另一杯,依旧端给他喝了,迎春笑道:“林妹妹,琮弟酒量斯文,小心被你灌醉了。”
黛玉笑道:“今日除夕大宴,一年不过一次,三哥哥醉了无妨,左右回去睡觉,哪个还会笑他。”
临桌王夫人见了这场景,不禁有些皱眉,觉得黛玉实在无礼,竟然喂哥儿喝酒,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王熙凤却过来打趣:“琮兄弟,我瞧你喝了林妹妹的酒,脸不红眼不跳,酒量可真不错,哪里就斯文了。”
黛玉心思聪慧,听出王熙凤话中调侃,透着一股八卦之意,她俏脸微红,并不上当接话。
王熙凤见她双颊生晕,眉梢含情,俏美无双,心中微微一动,琮老三真不是省油的灯……
小红见贾琮新入席,便去拿了全新的杯碟碗筷,贾琮问道:“怎么只见你来,不见玉钏影子?”
小红说道:“玉钏说今晚到处是爆竹火纸,荣禧堂又满地灯油火烛,要有个人看着才妥当。
她定要自己留下,我便依着她了,其实她是不便过来……”
小红话虽没说全,但贾琮明白意思,玉钏从二房出来,王夫人心有芥蒂。
玉钏担心入花厅遇上,王夫人多半没好脸色,干脆窝在屋里不出门。
贾琮微微一笑,这小丫头话语不多,但心里却挺有主意。
……
临桌上彩霞突然起身,往花厅出口走去,身后紧跟着个小丫头。
因彩霞已有了身孕,贾母特给她安排了丫鬟,日常跟进跟出,便于照料使唤。
同桌的赵姨娘见彩霞起身,眼睛不由一亮,只稍耽搁片刻,不着痕迹的起身,跟着出了大花厅。
旁人只以为她们去解手,哪个也不会去在意,更没注意赵姨娘手里东西,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裹。
赵姨娘沿着抄手游廊,碎步快走几步,便看到彩霞和那小丫鬟,正朝着宝玉院方向而去。
等到两人刚走到院门口,赵姨娘说道:“彩霞,酒席还没完,你怎么就回来了?”
彩霞回头见是赵姨娘,神情有些愕然:“原来是姨娘,怎么逛到这里,我坐久了身子乏,回来先歇着。”
赵姨娘说道:“有了身子就是这样,吃不住久坐,还会伤到孩子,可不能太大意。”
又对那小丫鬟说道:“你去给彩霞整理铺盖,让她好早些歇息,我陪着她说说话。”
那小丫鬟听了连忙去忙乎,因正是除夕夜,府上奴才不是忙事,便是自己过年吃酒。
宝玉院门口没人走动,四下都静悄悄的,只远处不时传来烟花爆竹声。
……
赵姨娘见她丫鬟走远,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你好大胆子,敢给环儿送袍子,你想害死他吗!”
彩霞听了脸色大变,她自问事情做的隐秘,特意找由头去烧香,雇脸生妇人送衣,旁人很难看破。
即便赵姨娘知道,必定不会出卖儿子,万没想到她找上门质问,一时吓得说不出话。
赵姨娘见彩霞脸色惨白,一时有些心软,又见她已显臃肿的腰身。
想到心中隐藏疑问,涌起一阵火热,竟然生出期望,忍不住就要开口去问。
但想到探春郑重警告,要是问出实情,真如自己想象,便是烫手山芋,捡也不是,丢也不是。
没事也牵扯上事情,必定惹上大祸,她想到其中厉害,到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心中打定主意,还是三丫头精明,这种事真搞清楚,当真是脑壳坏了,糊涂账便糊涂账……
说道:“这回就算了,我也是过来人,女人怀了身子就变蠢,多半要做些蠢事的。
但是下不为例,你要再敢弄一回,被人看出破绽,大家都抱着一起死!”
彩霞脸色惨白,声音低的听不见:“姨娘,我再也不敢了。”
赵姨娘将手中包裹,一把塞到她手里。
说道:“如今他正专心读书,想要给自己争前程,你要是还念旧,就当没他这个人!
我做了件一模一样的,你仔细收着,万一被人察觉,好拿出来搪塞。”
彩霞拿着手中包裹,眼圈一阵发红,眼泪直往下掉,赵姨娘盯着她肚子,着实打量稍许,终究叹了口气。
说道:“快回去歇着吧,我走了。”
说完便急匆匆回去,背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