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待。
等会你去东院传话,就说金陵十二房来了长辈,请老爷过来相见说话,金陵的长辈,老爷多半都认得。”
小红又道:“我爹昨日得三爷吩咐,今早去了光禄寺,领了宫里发的春祭恩赏银子。
恩赏银子有两份,一份是西府老国公一千两,另一份是东府太太八百两。”
小红说完去了东厢房,端一个朱漆托盘过来,里面放两个明黄绢袋,透着皇家端严之气。
每个绢袋上都盖礼部朱红大印,用蝇头正楷写明,上祭何人、名字官爵、诰封何品、恩银数目。
两个绢袋上还写“皇恩用赐”四个字,格外显目庄重。
贾琮拿过那个略小些绢袋,心中颇为感慨,小红所说的东府太太,便是生母杜锦娘。
……
但是今年宫中赐发的恩赏银子,实在有些内涵。
贾赦去年亡故,当初因爵位搁置,去年除夕便没发恩赏银子。
事后贾琮承袭荣国爵,原本缺失也没有补发,贾母也不好和朝廷计较,这事也就混过去了。
按照常理,贾赦身为上代爵主,爵封一等将军,发放年祭恩赏银子,该有他的一份,但偏就是没有。
旁人或许不知缘由,贾琮却能掂量出轻重端倪。
去年贾赦突然横死,至今仍是悬案,虽他没担上任何罪名,丧事排场一切如常。
但贾琮身在局中,深知贾赦不仅参与辽东火枪失窃,还牵扯金陵火器私造工坊大案。
对于嘉昭帝而言,贾赦居心险恶,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如不是嘉昭帝需重用贾琮,其中又牵扯宫中赐婚之事,荣国府早就因贾赦大祸临头。
这种隐罪不发的情形下,怎还会给贾赦发恩赏银子。
只是这等秘辛内情,牵扯君心圣意,自然不可为外人道。
……
而且此次下发恩赏银子额度,也与上年大有不同。
贾琮生母杜锦娘虽被追封,但生前身份低微,封不过五品诰命,且已亡故多年,恩赏祭银有所定例。
但本年下发恩赏银子,却比往年升格到八百两,已和荣国公千两规格接近。
国之大事,在戎在祭,宫中恩赏银子,世家大族极为关注。
光禄寺下发祭银,但有扣发、减发、增发等事,绝非无的放矢。
背后隐含之事,便是功过、便是礼法、便是君心!
贾琮心思细密精明,又深知嘉昭帝性情心术,自然领悟这等做法深意。
这是抬升东府新贵,打压西府荣国旧望,分鼎祭荣衰,新爵压旧勋。
从小处来说,因年祭恩赏的变动,贾琮在贾家威望,将愈发坚如磐石,荣国世爵影响力再次减弱。
从大处来说,嘉昭帝对四王八公旧势,持续的削弱和打压,从来没停下脚步。
巍巍大周宫城之中,乾阳宫和重华宫,两宫并屹的天平,日久天长,将发生难于预料的倾斜……
此事贾琮虽让林之孝去办,但根本就瞒不住人,一时三刻就会传开。
贾母、贾政等知道此事,必定心中憋屈或纳闷,其余十九房子弟知晓,更会有许多揣测。
总之除夕之日,多半各人心中不太平,但这些不用贾琮去操心,此事对他并没有坏处。
说道:“小红,让林管家开宗祠正堂,两份恩赏银子先供奉香火,年祭时再焚袋上祭。”
……
等到小红出门办事,贾琮起身出荣禧堂,去了院中东边三间小耳房。
荣禧堂是荣国正堂,是家主处置家务,接待外客的正厅。
正堂东边三间耳房,才是家主日常居坐休憩之地,历代家主都是如此,贾琮自然沿袭此例。
他出荣禧堂门户,沿抄手游廊左转,走了十几步入东耳房。
右侧第一间耳房,挂着琉璃珠帘,里头摆一张小拔步床,床旁案几上摆铜镜,放着妆奁之物。
这处是丫鬟小红的起居之所,因她是荣禧堂大丫鬟,该随身服侍贾琮,所以才住右侧耳房。
中间耳房正面墙上挂大理石彩屏,主座两边摆放四张圈椅,设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配四付脚踏。
左侧首间耳房最宽敞,是家主日常宴息场所,临窗处设置大炕,上面铺猩红洋罽。
炕上正面设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色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宏丽华美,典雅富贵。
大炕北侧靠墙处,新设置一张床榻,上面铺着厚实褥子,摆着玫红玉纱枕头,迭一床翠绸细花棉被。
昨日贾琮回东府时,还没有看到这张床榻,必是玉钏昨日搬入荣禧堂,这小榻是她临时安寝之地。
……
贾琮刚在大炕上坐下,门口窈窕身影闪动,见玉钏端着茶盘进来,俏脸含笑,泛着红晕。
说道:“三爷,这是刚沏云雾尖,小红说三爷爱喝这个。
我沏开后焖过小刻,茶汤正出色的,三爷尝尝还过口吗?”
贾琮接过茶盅,见茶汤碧绿,烟气氤氲,清香扑鼻,端着抿了一口。
笑道:“这茶沏得真地道,亏得你细心,以后让你管着我吃茶。”
玉钏听贾琮夸赞,心中高兴,笑颜逐开,明净俏丽,看着颇为养眼。
贾琮问道:“昨日仓促搬来,晚上还睡得习惯吗?”
玉钏笑道:“老爷太太还在西府时,我就住东廊厢房,日常伺候太太,离这里就一堵墙,自然很习惯。”
贾琮笑道:“年节除了待客,中午歇息,并没太多事,你得空找你姐姐说话,不要太闷着才好。”
玉钏听他话语温煦,透着随和亲近,让人没来由心安,相比太太礼数严缜,实在大不相同。
她心中和美满足,都说三爷待丫鬟很好,果然是不错的,姐姐也说自己有福气。
贾琮一边喝茶,一边和玉钏随意闲聊,临炕的花格玻璃窗,光亮透彻,结了一圈绚丽冰花。
窗外正大雪纷飞,室内却笑语晏晏,香韵幽恍,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