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不被打扰的环境。
他直起身,对着那早已看呆了的地摊老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拄着拐杖,转身,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出了这条阴暗的小巷。
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
依旧是那个拄着拐杖的,略显单薄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身上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苍凉与古老的气息。
就像是,一位背负着整个宇宙生与死的,孤独的,行者。
走出鬼市,城市的喧嚣再次扑面而来。
霓虹灯的光芒,取代了昏黄的马灯,车水马龙的轰鸣,淹没了巷子里的窃窃私语。人间烟火气,浓烈得仿佛化不开的浓汤,包裹着每一个行走于世间的凡人。
然而,在许燃的感知中,这片繁华的景象,却呈现出另一番光景。
他的左眼,看到的是万物的“生”。是街边孩童体内那旺盛如火的生命力,是路旁老树内部那缓慢流淌的乙木精气,是空气中游离的,无数细微的光点,它们是生命的种子,是元气的显化。整个世界,在他的左眼中,是一幅流光溢彩、生机勃勃的画卷。
而他的右眼,看到的却是万物的“死”。是那孩童身上,一缕若有若无的,代表着衰老与疾病的死气;是那老树枯枝上,缠绕着的,象征着凋零与腐朽的寂灭信息;是那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一栋栋建筑从建成之日起,便开始走向最终崩塌的宿命。在他的右眼中,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淡淡的,名为“熵增”的灰色薄纱。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
这两种原本截然对立的法则,此刻,通过他这具残破的肉身,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怀中的“葬世之木”,像一颗冰冷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从他体内抽取一部分生命力,同时,又会反馈回一道更为精纯的“寂灭”法则,修补着他那因“创生”而濒临崩溃的身体。
他的身体,此刻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方正在开辟的古老战场。生的号角与死的战鼓,同时擂响,创世的洪流与灭世的浪涛,相互冲刷、碰撞、湮灭,最终,在那片混沌的中央,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许燃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
他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承受着“创生”之苦的凡人,而是开始,真正地,去驾驭这两种宇宙的终极力量。
虽然,这种驾驭,还很稚嫩,很粗糙,就像一个孩童,在挥舞着两柄开天辟地的巨斧。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这终究是……一条路!
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夜色渐深,许燃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家。他需要时间,来适应体内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走得很慢,身影在路灯下被拉长又缩短,宛如一个在时间长河中踽踽独行的旅人。
然而,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却陡然闪过一丝冷意。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座过街天桥上,俯瞰着下方川流不息的车河。
“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天桥另一端的阴影之中。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几秒钟后,三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练功服,身材精悍的中年男人。他的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行走之间,步履沉稳,呼吸悠长,显然是内家拳的好手。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神情倨傲,身上带着一股子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息。他们的手中,各自把玩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上,隐隐有微光流转。
许燃的目光,在那两枚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在他的感知中,那并非凡物。玉佩内部,被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封印了一丝天地元气。虽然微弱,但关键时刻,却能引动,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
这是魏老的人。
“阁下好敏锐的感知。”为首的中年男人,在距离许燃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魏老先生有请,想请阁下移步,喝杯清茶,谈一谈那块木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