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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那小子,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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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却发不出声。

    他觉得舌头都僵住了。

    火光照着萧宁的身影,那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衣袍被风轻轻掀起,刀锋低垂。

    他没有得意,没有喘息,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整个人静得可怕。

    那种静,比韩守义的死更让人胆寒。

    赵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忘了去想“该怎么办”。

    他只是反复地在心里咀嚼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两名护卫出手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北境最顶尖的出刀手,他们的速度,他比谁都明白。

    他跟他们共过阵,知道他们的刀有多快。

    快得几乎能与风同时掠起,快得在夜色里连火光都追不上。

    他们是靠实战堆出的死士,数年血战下来,早已成了杀戮的化身。

    他们一动,几乎没有人能挡。

    可是——

    那一刻,他们刚动,就死了。

    赵烈不敢相信。

    他连呼吸都变得极轻,生怕惊扰到那种“超越理解”的存在。

    他努力去回想那一刀。

    可脑海里除了那声“叮”的脆响之外,什么都没有。

    连刀影都没有。

    连风声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觉,所谓“快”,也许并不是形容速度。

    而是一种——无法被感知的力量。

    那种力量不属于“人”。

    赵烈的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被那股血腥味呛到。

    他抬起头,看着萧宁。

    那少年依旧站着。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只是让火光从脸颊滑过。

    那表情,平静到近乎冷酷。

    不像杀人,倒像是在完成一件极普通的事。

    赵烈心中一阵悸动。

    他忽然觉得,那少年像极了——

    像极了当年沈主帅年轻时。

    那个在燕门初战中,带着三百残兵一夜斩敌两千的疯子。

    那个在血海里冲锋,却始终不曾后退半步的人。

    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冷静,

    那样的孤绝。

    可萧宁不同。

    沈主帅当年有兵、有势、有命令。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小卒,一个几乎没有名字的人。

    就凭一口气,一腔血,

    竟敢对着整个北境的势,拔刀而上。

    赵烈忽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敬意。

    他没想到,在这世道,还有人敢这样活。

    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明白,这一刀之后,萧宁的命,已经没了。

    军法森严,杀上官,是死罪。

    韩守义固然罪该万死,可规矩就是规矩。

    朝廷不会管他死得应不应该,只会问——是谁动的刀。

    他动的。

    那就够了。

    可偏偏,赵烈心里却没有半点责怪。

    他只是心颤。

    他第一次觉得,所谓“勇气”,原来真的存在。

    那不是嘴上说的,是要用命去赌的。

    他望着萧宁,心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种情绪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早就活得太久了。

    是啊,他赵烈也曾年轻过。

    他也曾在血战里喊过“誓不退半步”,

    也曾见兄弟一刀一刀砍出去的样子,

    也曾信过“军中有公道”这种笑话。

    可后来,他懂了。

    懂得活着比什么都难。

    懂得公道不是喊出来的,是被上头点头的。

    懂得血气,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于是他学会了闭嘴。

    学会了忍。

    学会了什么都不说,只要能活,就活下去。

    他以为自己不再年轻,

    以为自己心里的火早就熄了。

    可现在,他看着那个少年。

    那一刀之后,他忽然发现——

    原来火还在。

    只是被埋得太久。

    赵烈的心口,一阵阵抽紧。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想喊,可声音哽在喉里。

    他望着萧宁,

    那目光第一次不再是“怜悯”或“担忧”。

    那是一种纯粹的敬佩——

    一种久违的敬佩。

    他忽然想起那些死在壕沟里的兄弟。

    他们若能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笑?

    会不会觉得,这世道终于有人敢替他们讨一句真话?

    他心里苦涩。

    这种感觉,太复杂。

    他怕萧宁死,

    但又觉得——就算死,这一刀也值。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血腥气顺着鼻腔涌入肺腑,让他喉咙发烫。

    他猛地睁眼,火光映在眼底,像焰一样的颤。

    “这小子……”他低声喃喃,声音嘶哑,“他到底是谁?”

    他自问,自己打了一辈子仗,

    拼过命,杀过人,

    可从没遇到过一个让自己心生畏、又心生敬的人。

    他不信命。

    可那一刻,他信了。

    他觉得这少年不是凡人。

    那一刀——不是凡人能出的。

    他甚至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沈主帅留的什么暗子。

    那种冷静,那种一刀决生死的魄力,太像沈主帅了。

    可不管是不是,

    他都清楚,这个少年,

    注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赵烈的眼神渐渐冷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营中必乱。

    蒙尚元、其他将领、甚至朝廷,

    都不会放过这个少年。

    韩守义虽该死,但他死得太“震撼”。

    这一刀斩的不只是人,

    是权,是规矩。

    可赵烈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忽然有种冲动。

    他想护着这个少年。

    这念头才一生出,他就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赵烈,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去“护谁”。

    可现在,他心里那种钦佩,已经化成了一种不容辩驳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

    那血在火光中闪着红光,

    他忽然觉得,那不是血——

    那是誓言。

    是这个少年,用一刀立下的誓言。

    “你真该活着。”

    赵烈在心里默默说。

    “这世道……太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了。”

    风声又起。

    他抬起头,看着那少年孤立在火光下的背影。

    那一刻,赵烈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那不是希望,

    而是被久违唤醒的血性。

    他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窒息的压抑,忽然化作一声长叹。

    他喃喃道:

    “宁小兄弟……你这一刀,震得不只是他们。”

    说罢,他抬起头,望着那盏摇曳的火光。

    那火光在风中微微一晃,

    像是被唤醒的军魂,

    又像是将熄未熄的信念。

    赵烈的手,缓缓收紧。

    他忽然明白,

    自己从这一刻起,

    已无法再回到那个“忍着活”的赵烈了。

    ——这一刀,不仅杀了韩守义。

    ——也唤醒了他赵烈,沉睡多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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