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座落于荒凉的小小镇子。
镇上甚至没有客栈,两人也没寻人家投宿,买了些吃食,就在镇外的坡上生了堆篝火。
西边的星夜高旷难言,又清澈无比,火光跳跃在两个人的身上和脸上。
冷风吹得很大,但幸得两块大石的包拢,将其全挡在了外边。
剑放在膝上,猫抱在怀里,鹿俞阙似乎精神好些了,又忍不住总是看他,裴液就装不知道,翻看着手中的信文。
“你好厉害。”她忽然道。
即便裴少侠绷着脸,也不能免于这样诚挚又突然的夸奖,只好转头笑笑:“鹿姑娘。”
“你真的是裴液啊?”她小声道。
“嗯。”
“天啊……”她盯着男子,“你,你不在凫榜上好好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鹿俞阙并没意识到这是句傻话,即便距他收起剑来已经过去了快一天,她依然以一种特别的惊异瞧着这位身旁的年轻人。
“哦对。你已经不在凫榜上了。”她看着他,自我纠正道。
裴液做了九个月的凫榜第一。
其实在第七个月的时候他就晋入玄门了,但又过了两个月,凫榜才更新,所以又忝居一阵,多压了下面几位六十天。
颜非卿是不受此辱的,第二天他就登上了玄门玉阶,但天姥、鹿尾、鹤杳杳没这魄力,在下面共同拱卫着裴大少侠的荣耀。
对于大唐江湖来说,这个消息是震动的。
裴液的姓名传扬天下,无论多陌生的两个字,挂了九个月后也就不再陌生了。不需要什么推动和安排,各色小报、茶楼说书、客栈酒馆,人人都争相传颂着裴少侠的江湖事迹。
裴少侠相关的一切也确实够硬,无论是原版直出,还是改编敷衍,每一节都够人们津津乐道。更难得的版本丰富,口味众多,无论你是想听森冷的“单剑八水,雨夜杀玄”,还是光明的“万众之前,一剑夺魁”,抑或缱绻的“裴液与太子殿下鹤杳杳崔照夜李缥青明绮天石簪雪姬九英和红珠天姥等之情缘”,总有合你心意之处。
难免令人慨叹其人在神京的八个月究竟是以何等的密度渡过。
西陇也被这阵强风席卷了过去。
“凫榜倒不把人拴在柱子上。”裴液道。
“为什么你身上多了一只小鸟儿。”鹿俞阙道,“要是没有它,说不定我早就认出你了。”
“你对我很熟悉吗?”
“我——”她顿住,“我比较熟悉。”
鹿俞阙绝对不会说,自己都看过哪些关于他的话本。
纵然每一次描绘中都说,裴液有一柄青色的剑和一柄黄色的剑,带着一只可爱的黑猫,但她从没有把眼前之人同那个远在神京的形象连接起来。
“你和我心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道。
“是吗?鹿姑娘想我是什么样子?”
“首先,我以为你头发是像那样扎起来的……这样,知道吗?”鹿俞阙两只手在头上比着,兴致勃勃地讲述,“然后脸,我以为你生得要更……更凶狠些……”
她不停地讲着,从头到脚,裴液低头含笑翻着纸张,并不想打断她,这位女子情感充沛,来去很快,但这些天以来,她能露出这样笑容的时候显然不多。
鹿俞阙笑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
半晌,她忽然道:“那,那你岂不是才十九岁。”
“是啊,怎么?”
她想了想:“我比你还大一岁呢。”
“是么,我以为你更年轻些。”裴液微讶。
“嗯。我二十了……其实快二十一了。”
“确实没瞧出来。”
“我生得很年轻吗?”鹿俞阙缩腿而坐,下巴枕在手臂上。
“也不全是,因为——没什么。”
“什么?”鹿俞阙瞪大眼睛,“怎么能这样,说一半的。”
“因为我觉得你很爱哭,所以……”
鹿俞阙怔,然后脸一点一点地涨红了。
“我就是容易流泪,看话本也流,自己也控制不止的……你……”她咬牙。
“嗯嗯,我没笑话你,鹿姑娘。”裴液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