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借衡衡宫试我是否忌惮朱棣,我便以开堂施教之名,告天下——我不怕。”
“更重要的是,我不仅不怕,我还要做给他看:朱标,能坐东宫,不靠宫门之争,只凭问政之实。”
顾清萍望着他,眼中浮现欣慰:“这步棋走出去,天下尽知,太子之学、太子之政、太子之胸襟。”
“那衡衡宫再起,也无人敢再言争储。”
建德堂设于东宫南苑,规模不及千策堂宏伟,却因其“学讲之名”引起士林关注。
四日后,朱标亲自主持开讲,首议《春秋公羊传》,集儒生之言,论“义统”与“礼治”,言中不避储君之位,落字皆是“身负大统,不离礼纲”。
当日之后,建德堂文稿流传朝中,翰林院、国子监皆来求观,东宫声望更上一层楼。
朱瀚得讯后,淡淡而笑:“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回应,从来不是争锋,而是正道。”
“朱棣若有心,还能学会自守。”
黄祁却低声道:“可惜……燕王不肯学。”
“他今晨秘密召杜湛、陶慎等旧将入府,虽未调兵,却似已有不安。”
朱瀚眸中微沉:“他若再动,朝局便乱。”
“是时候,再‘敲打’一次了。”
当天夜里,朱瀚命黄祁秘密拜访燕王府。
此去非为夺权,不为逼退,而是当面对话。
朱棣府中,灯火幽暗,朱瀚一身常服,步入偏厅,朱棣独坐灯下,眼神复杂。
“皇叔大驾,孩儿未曾预料。”
朱瀚笑道:“你我之间,还需‘驾’与‘礼’么?”
朱棣抿唇不语。
朱瀚落座:“衡衡宫之事,我不管,建德堂之策,我也不劝。但我只问你一句——你如今若登位,你打算怎么做?”
朱棣一愣,脱口而出:“我自能守国律、定大纲,安百官!”
朱瀚摇头,盯着他:“错。”
“你想的是胜朱标,不是胜天下。”
“你要想坐那龙椅,靠的不是击倒兄长,而是服众百官,安天下心。”
“你要是不明白这点,这一生,你都只能是一个‘王’,不是‘君’。”
朱棣动容,却仍咬牙:“可父皇一直留我一线,我为何不能争?”
“因为你不该争。”
朱瀚起身,背手而立:“有些位置,是你注定走不到的;有些人,是你永远比不上的。朱标不是靠我,也不是靠皇兄,是靠他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我今日来,不是压你,不是警你。”
“是劝你。”
“别再失去你最后的分寸。”
朱棣眼中闪烁,良久低声道:“孩儿……明白了。”
朱瀚立于王府庭中小亭,一袭单袍,端茶于手,目光却始终落在案上那几页飞骑急递而来的密报。
“王爷。”黄祁走入,低声禀道,“吏部侍郎韩允、户部主事周望连日频至国子监讲舍,暗中接触建德堂诸讲学之士。”
朱瀚轻抬眼:“接触讲士?意欲何为?”
黄祁答道:“韩允素与礼部尚书刘广不睦,恐其趁机拉拢士林,意图在下科进士荐举中插手太子堂中之人,以为羽翼。”
朱瀚冷笑:“这等人倒是比燕王更狡。”
“朱棣尚知权谋不可明争,而这些自诩清议之人,却将士林当作羽翼,将讲堂当作驿站。”
“他们想借太子的势,养自己的名。”
黄祁道:“是否要立刻示警太子?”
“不急。”朱瀚轻抿茶水,“东宫建德堂开讲,本是太子自立之局。他要学会布阵、也要学会拔刺。”
“让他自己察觉,自己处理。”
“若他连这一点都办不到,那他便还不配坐稳东宫之位。”
黄祁低头应是,却又迟疑:“王爷……若此事蔓延,恐有官评流转,牵连士林与朝议。”
朱瀚却忽然一笑:“你放心,朱标比你想得更清醒。”
建德堂讲席,今日所议为《尚书·洪范》之“大中至正”,台下诸士皆聚,朱标居于高座之上,着素青衫,神色沉稳。
“诸位。”他朗声开口,“大中者,权衡之道也;至正者,行德之本也。”
“若学识之士只知趋势、附势,而不思明道守正,那即便列名朝列,也不过是附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