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极、近乎固态的介质所包裹。
范宁觉得自己沉入的是一块巨大而透明的、由无数寂静音符压缩而成的琥珀。
下落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但若想确保是“可控”的话,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神性,“守夜人之灯”的光芒被他压缩到了极致,墨玉色的光晕仅能贴于体表,再往外,就是像被吸收同化了一般,无法延伸出一星半点。
就这样,范宁整个人如同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孢子,在无边无际的、吸收一切的寂静母体中孤独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负声”。
这是意识中生造出来的不恰当的新词,声音早就死了,现在听到的东西恐怕是声音亏空的“负片”,不仅毫无声响,甚至可能还能和正常的声音抵消“归零”.范宁能忆起并想象到某部交响曲的某个著名动机曾经存在的“形状”,但它内部是绝对的空洞与寂静,能“触摸”到某歌剧唱段中花腔女高音曾经达到的璀璨高点,但它只剩下被抽走所有振动与情感的、抽象的音高轮廓。
是的,至少范宁还能忆起并想到。
在作别了光影沼泽的暧昧与朦胧后,他能想象到那些绵延无终的旋律、复杂到极限的和声、与复调声部中一泻千里的半音化爬行.这是属于浪漫主义晚期,那濒临自我瓦解的不可遏制的情感洪流。
范宁曾在原初的时空中向往过这个时代,而在另一些时空里,更是留下了至死方休的热忱与吻痕。
黑暗中,开始出现光。
光没有来源,纯粹的色彩与形态,如同被剪断了一切因果联系,一片片、一缕缕、一团团,凭空悬浮在黑暗中,凡此种种过度饱和的殷红,启示性的紫与蔚蓝,美丽,却死寂。
光在视野里碾动,让过去的洪流和现今的残响投射出来。
范宁隐约看到了巍然矗立的剧院,未完成,宏伟至极,也荒凉至极,有如巨石神殿。
一个肥胖、焦虑、带着标志性软帽的老者幽灵,正对着空无一人的乐池和观众席,疯狂地指挥着,嘴里念念有词,带出一阵恢弘而沉重的管弦乐洪流。
理查德·瓦格纳,“新月”,或“掌炬者”,德国歌剧史乃至世界音乐史上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艺术理想与现实的永恒角力,即便在虚界都留有残响《尼伯龙根的指环》上演条件的极致苛求、剧院的财务困境、以及作品问世后引发的巨大争议与误解,让他始终处于一种“未被完全理解”的焦躁中,他遗憾于“整体艺术”的至高纯粹性,永远无法在尘世被完美实现。
“谢谢你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范宁没有试图去模仿那些庞大的管弦乐洪流,而是做了一件更为根本的事——捕捉提炼瓦格纳作品中最核心的“主导动机”,并将它们从那繁复的织体中剥离出来。
第四十二章 夜行漫记(其二):瓦格纳、李斯特-->>(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