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就不应该放下柴刀,跑到东山寺来当和尚。”
“或许吧。”
慧能攥了攥手里的柴刀。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柄柴刀了。
准确的说,是从师父弘忍收他入门墙开始,距今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年过去。
所以难免的,他的手有些生。
如果换做是二十年前的他,刚才在格挡完神秀的攻击后,应该还有余力还上一刀。
当然,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也可能只一照面便被神秀打死了。
与人斗法,修为与技巧缺一不可。
见神秀没有继续追击,慧能也趁着空隙换了口气。
他知道神秀是在拖时间,但是他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师兄,其实我从刚才一直想说的,这些年来,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如果……”
神秀轻声笑了起来,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满是嘲讽的意味。
慧能不解:“师兄笑什么?”
“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
慧能微微欠身,像很多年前那样。
“请师兄赐教。”
“那我这个师兄就最后再教你一点东西吧。”
冰雪狮子之上,白衣的僧人忽然睁大了眼,放开了声音。
“你以为我是真的不明白周楷宴请你我的意图吗?他想让你我和好,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话。你知道,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所以我提前封住了他的话。
算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不妨再说得透彻些。我对他动手,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从一开始,我想杀的人就是你。”
“是吗?”慧能的声音软绵绵的,好像是蛇被抽掉了骨头。
“是!所以,其实不管你们刚才怎么说怎么做,我们这一架都是难免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因为我和你之间,早已不是那么点私人恩怨的事情了。
确实,在一开始,我与你之间不过是个人恩怨。师父选你作为衣钵传人,我是有怨言的,但却不是不能接受的。你比我有慧根,又是我带起来的师弟,输给你,总比输给别人好。
可当你提出‘顿悟,法门,我们就不再只有私人恩怨了。或者说,那些私人恩怨早已经不重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是两条道上的人。”
“真的回不去了吗?我们三个人一起秉烛夜谈,为一个问题争吵到天亮都不睡的日子。”
“回不去的。”
“可我以为,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就好像水和冰的关系。”
慧能忽然向着脚下一刀挥出。
被完全冻结的湖泊如遇暖阳,顷刻间,重新化为了流动之水。
“水能结冰,冰亦能重新化为水。”
“冰虽能重新化为水,可这水却不是之前的水了。”
神秀提起降魔杵,轻轻往下一顿。
流动之水忽然振动起来,而随着振动,水下有无数白色的东西朝上翻涌。
那是一条条肚子朝上的鱼。
慧能默然。
这些鱼都已经死于两人刚才的斗法。
他救不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