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而后轻声唱了一句,“牛儿还在上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画面再度变换,出现了一双遍体鳞伤的手。十根手指的指缝间各插着一根尖细的竹签。
“她被叛徒出卖,在牢里带了一年半的时间,只字未吐。”
之后是一张草席。草席下盖着一个人,其腹部的地方,高高隆起。
“就差那么几天时间,孩子就要生了。”
镜花水月自行变换不停,浮现一副副时间地点人物全然不同的相片。
范无救的讲述也没有停。
只是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周羊羽拼了命地想去记忆,却还是有很多被遗漏了。
最后能记下的,好像就只剩下寥寥几个画面。
一座塌方的窑洞。
两座碉堡。
一片安静蔓延的野火。
塌方的窑洞下面埋着一个将战友推了出来自己却深陷其中的战士。
两座碉堡中,一座残破不堪,它的缺口是被一位爆破组战士以手托举炸药包炸毁的。
而另一座完好的碉堡上趴着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尸体之下,就是敌人的重机枪扫射的窗口。
至于那片挨着小河寂静燃烧的野火,若不是范无救亲口讲述,周羊羽根本想不到那跃动的野火中潜伏着一位赤色黎明军的战士。
至于为什么唯独能记住这几个画面,因为周羊羽从爷爷奶奶口中以及以前的语文课本上听到过他们的名字。
以前只单看那些文字,周羊羽便觉得胸口压抑得厉害。而此刻见到这些画面,更是不自觉用手按住了胸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几位赤色黎明军的战士牺牲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他大。
“我不是没见过死亡。我的职业让我见惯了死亡。然而当我面对这些赤色黎明军战士的死亡时,我却发现自己做不到麻木了。
我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具凡人之躯,却为何能忍受烈火焚身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除了以上的这些,我还见过饿死的,冻死的,累死的,病死的……
而不论他们这些人遭遇了何等困难,无论他们死时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他们似乎总是可以保持那种慷慨激昂且无怨无悔的态度。
我不是没见过精兵强将,可过往的此类军队差不多都是靠苛刻的制度以及高额的赏赐逼出来的产物,还有一些则是世代将门高薪养出的职业士兵。
但即便是这样的职业士兵,职业军队,在真正拥有选择生与死的权利时,也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后者。他们在战死时也大多充斥着怨恨与愤怒。
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坦然赴死的人,但那些多为饱读诗书知晓大义的士大夫。
然而赤色黎明军呢?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农民,工人,学生,老师,裁缝,厨子,铁匠,医生,在他们加入赤色黎明军之前,恐怕大多数都是些连血都没见过的人。
他们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上过学读过书。
什么“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之类的话,他们可能听都没听过。
然而这些似乎都不妨碍他们在加入赤色黎明军之后,仅凭极短的时间内就能蜕变成功,成为一名出色的钢铁战士。
而这样的效果,便是曾经的大贤良师张角复生,再依据《太平经》打造黄巾力士,也不可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