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砰!”
相似的子弹,相同的枪声。
这一次,艾尼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他的骨骼爆出彩带,他的脊背开出鲜花。
今日是个好天气。
苏明安仰起头,望见一种毫无保留、毫无杂质的蔚蓝,仿佛世间最澄澈的海水。
深邃、饱满、广阔的蓝,像一块硕大无朋的琉璃,向尽头肆意地延展,越过城市参差的轮廓,越过远方起伏的山峦,一直消融在目力无法企及的地平线之外。
人站在其下,渺小感油然而生,却又奇异地被这份浩瀚所包容,仿佛灵魂也随之舒展开,挣脱了尘世的桎梏。
“哗啦啦——”
飞鸟骤起,化作白线,掠过浩瀚无垠的蓝空。
他自白玉砖石走向审判塔,天空万里无云。
“铛——”一声钟响。
仿佛泛黄书卷,在他眼前展开。
路死于英勇。
最行事无忌的黑手党却死于守护与荣耀。
迭影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
“我们并非自为地选择诞生于此世、此身、此历史脉络、此文化符号体系之中。”
……
“铛——”
山田町一死于勇敢。
曾经懦弱的学生,终于下定决心拉下的电车杆,却成为了催命符。
……
“我们无法‘选择’不成为我们的那个起点。这起点连同其蕴含的物理法则、生物的遗传、历史沉淀,已然编织了一张蝴蝶也无法突破的可能性之网。”
……
“铛——”
艾尼死于傲慢。
若非心有杀意,他也不会被第八席影响,导致开出那一枪。
但他的杀意,却又是同伴、亲族、利益、个人情感……多方面共同引起,无法避免,不可或缺。
……
“我们奋力划水所改变的,只是我们自身在河流中的瞬时位置,却撼动不了那早已注定的、裹挟我们的奔流方向与力量。”
……
“铛——!”
十一死于命运。
她的生命本该很长,拥有广阔无垠的未来,却因为一次袭击而终止,仿佛一种注定的终结。没有任何反抗,没有任何跳出去的可能。
……
“每一个当下,皆是过去因果累积的未来。每一个抉择,都深植于我们无法全然认知的、由遗传、环境、教育、无意识冲动等构成的因果——自由意志只是谎言。”
……
“铛——”
艾兰得死于冷漠。
他对于生命与未来的全知,促成了这种伴生的冷漠,当一切已见过千千万万遍,又有什么称得上生命的可喜?
……
“倘若‘我’之选择,不过是庞大因果中一环预设的结局;倘若‘自由’仅是意识对内在必然性的确认与敲定。”
……
“铛——”
露娜死于岁月。
千般酸甜苦辣,万般欢喜悲戚,皆化作身外之物,再无保留。
……
“那么,‘责任’何以可能?‘意义’何以立足?‘自我’何以成立?”
……
“铛——”
阿尔杰死于贪欲。
为了一个虚无的幻影,便弃置世界于不顾,甚至抛下了自己。
他不甘心于苏明安统御的那种未来,没有他最亲爱的人。
……
“所以,自由本身便诞生于深刻的限制之中。”
“人的自由,终究只是……‘处境中的自由’。”
……
苏明安向前看。
他望见自己在一种名为必然性的磐石上,拿着锤子刻刀,一次次雕琢着自身的姿态。
他俯身神坛之上,玫瑰与花叶点缀他的皮肤,他将自己的双眼雕刻得无情,将自己的嘴唇雕刻得坚硬,将自己的脸颊雕刻得锋利,将自己的臂膀雕刻得百般受疮却强而有力,将自己的皮肉摘下送给人们,将自己的鲜血冻结成冰。
天使吟唱悲歌,白羊无声伫立。
他停止了与那不可更改之物搏斗,转而凝视它、理解它、奔向它,目光穿透其冰冷的纹理,直至理解其森然的逻辑,将骨骼折去,埋入滚烫血肉,拥抱了那沉重的枷锁。
葡萄汁被碾碎,鲜红的汁液淋漓满身,深入锁骨与肺腑。
他如加缪的西西弗斯,认清了巨石必会滚落的命运后,依然赋予推石上山这一徒劳行为以尊严。
他如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被锁在高加索山崖,每日遭神鹰啄食肝脏,夜晚肝脏复生,痛苦永无止境。
他将自身,化为了这部交响曲中深沉而不可或缺的低音部。
他成为了有限者的自由,在命运的深渊边缘舞蹈。
他奋不顾身,他跳入了这河流。
……
吕树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昏暗。
他以为是刚醒来还
终章·守岸线·“OE·自海洋而亡(17)”-->>(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