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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隙裂开,浊浪奔流,仙帝睁眼的瞬间。
紫极殿前的管东禅二话不说,提刀便走。弃登天未得的满朝文武于不顾,一步跨长阶,再一步,已至长乐宫外!
孝带缠额,是祭先君。右臂缠白,是为国诛贼。
今日站在浩荡人潮中的青紫之辈,态度也不尽然相同。
对身为“天子家奴”的丘吉来说,这当然都是一种对抗。
但在镇国明王管东禅的视野里,这两种态度界限清晰。后者可以宽容,前者能够争取。
李正书在太庙被放回,今又来祭先君。定远侯在重玄祖祠被释放,如今还留在重玄族地。这也是两种态度。
前者怨先君而忠先君,后者忠于家族,忠于活着的大齐天子姜述。当皇帝变成先君,他会守着世家的本分,不再轻易站队……重玄家吃够了站队的教训。
姜无量在法理上并不正确,但在血统上毋庸置疑,在力量上冠绝天下。
当时在重玄族地,祂若是杀了姜无华,今天紫极殿前对抗新君之朝臣,至少要走一半。
因为长乐太子姜无华,是大齐霸业托底的一种选择,名分、能力,全方位无缺。
养心宫主姜无邪已死,华英宫主姜无忧几乎道心崩溃,失去了为君的志气。杀了姜无华。所有心向国家者,就没有别的选择。
可新皇没有这样做。
就如先君从头到尾都不愿分裂国势,最后选择以阴天子相搏。
当姜无量坐上那张龙椅,祂也戴上名为社稷的枷锁。
祂若不能承社稷之重,不能顾全国家,祂就没资格与先君相较,不可能成为更胜于先君的帝王!
祂有绝对的信心赢得胜利,也要预期失败后,国家仍然能有的未来。
黎国皇帝洪君琰,有“红尘枷锁堕超脱”的设想,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他理解至高权力的意义。
这种顾全,这种为国家利益而做出的让步,而导致的自身局限,就是“红尘枷锁”的一种。
诸如此类的枷锁,在达到某一个限度之后,在力量的表现上,完全可以牵坠超脱。
这就是坠杀超脱的原理。
先君以社稷自锢,新君亦如是。
事实上姜望亦如是!
今日缠白伐君,他理当举先君遗诏,奉长乐之旗,哪怕高举华英宫……而不是仅仅自己一马当先,说一句“愿从诛逆者缠白”。
这样他都有足够的退路可言,免于所有非议。
但无论长乐太子抑或华英宫主,事实上都在新皇手中,随意一念即折旗。
他不愿去赌姜无量的格局,不愿置长乐太子于风险中。
管东禅完全明白,无论先君新君,乃至今日提剑缠白的姜望,都是深爱齐国的人。
可他管东禅,信仰新君胜过大齐,信仰极乐胜过天下。
在阿弥陀佛毋庸置疑的胜利已经动摇的此刻,他必须寻求一切压倒胜利天平的可能。
所以他要斗杀姜无华,让紫极殿前的人潮分流。虽不能动摇姜望的剑,却可以动摇齐人的心。
长乐宫里并不冷清。
虽然国家易鼎,长乐一夜变冷宫,人心惊惧难安……但真正弃宫而去的人,却并不多。
今日是新君的登基大典。
今日也是先君的祭礼。
长乐宫里,人人素衣冷食。
管东禅驾刀来此,却于宫门,一见凤颜——
大齐帝国何太后,在几位忠心太监的拱卫下,亲为儿子守门。
长乐太子说姜无量绝不会来杀他。
何太后却固执地握持凤簪在此。
她并不是有着算到了一切的智慧,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不顾念儿子的安危。
“管东禅!哀家记得你!乱臣贼子,敢闯宫门!胆敢上前一步,哀家必簪裁此衣!”她握簪并不触颈,而是扎在肩窝,扎进里衣,已见殷红。
姜无量若要抹掉长乐宫后患,应当再背上一个弑母的骂名。
她是先君的皇后,是姜无量必须要承认的母亲。
而不动明王辱其母!
君天下者,不可不杀此乱王。
哪怕这些对于姜无量无关紧要,于她已是最沉重的筹码。
正在宫内跪灵祭祀的姜无华,披着孝服匆匆赶来。
见到管东禅,反而眸光一挑,一边把母后往身后拽,一边翻出眉刀往前走:“宫门深锁隔千秋,朕还以为要终老此生——看来外面的时局,已经发生了变化。”
管东禅这样的人物,都如此急切地杀上门来,公然违背新君旨意,说明新朝局势已然崩坏!
以大局而论,此时此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的母亲正在做这件事情。他大可以跪坐灵前,佯装一切都不知,躲到最后一刻。
但志为天子,岂能失之担当?
今日怯家者,他日必怯国!
太子妃攥着一把剪刀,还在宫内往外飞奔,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那些惊惶不安的太监宫女,回过神来也都涌近。
长乐太子待人极厚,人心亲近可见一斑。
管东禅并不废话,走过去的同时已抬刀——
倏然人间见明月!
明明是青天白日,此刻却有巨大的明月高悬于天。
不同于昨夜的青石明月,给人安宁的感觉。此时的这轮巨大明月,却让人感到芳华和浩渺,而真正的强者,能看到随之涌来的引力潮汐!
明王戒刀落下来,一斩为空。
眼前所见为碧海。
在无边无际的浩瀚海面,白衣飘飘的重玄遵,踏浪而来。
管东禅挑眉:“我以为重玄家已经做出选择了。”
“谁告诉你的?”重玄遵施施然问。
管东禅握正戒刀:“你的堂弟默认一切发生,你的叔父还好好地在重玄族地。”
“关我什么事?”重玄遵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刀,步履从容:“我们都分家了。”
他抬起手来,将这壶酒,倾在身前,如同当年,言必“饮甘”——
“紫极殿前站岗者,不独姜青羊。”
“难道只知武安,不闻冠军?”
……
……
朝闻道天宫初开之日,包括原天神在内,曾有一再的追问——天上是否有仙。
仙的确存在。
仙帝沉眠在深海。
额披雪,身着紫,臂缠白。
这样的姜望悬停在仙帝睁开的眼眸中,像一轮永不能磨灭的晕影。
无数个姜无量都被剑锋抹去了,余者都归于金身璀璨的阿弥陀佛。
这样的长相思横掠过长空,留下一抹深刻的白——
那是真正的“空”。
其中有大片的色彩,如决堤溃涌,在佛境的裂口奔流。
它是极乐世界的失血。
更是被硬生生拔出来的、已经填入极乐世界的极乐仙宫!
姜无量借极乐仙宫来填补极乐世界,欺的不过是仙师死,仙帝沉眠。
今仙帝归来,自要物归原主。
两种因果纠缠,两种超脱层次的力量拉扯……这极乐仙宫的部分,几乎被撕裂!一部分已经彻底融进了极乐世界,一部分却被扯裂出来,形成虚幻的仙宫。
这座仙宫的本貌,呈黑白二色,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桃红艳紫,当然也并不呆板肃重。虽则主体建筑只见黑白,却不显单调,诸气混转,五行协调。
其间男男女女,妙舞欢歌,绝不是三分香气楼里那般纵情声色,而是舒适自然,由衷喜悦。
极乐仙宫的“极乐”,并不是什么艳色的想象。而是阴阳,是天地,是一种和谐的状态。
姜无量正是以这种世间万有的和谐,来填补极乐世界的基础,希望众生都生活在一个万分和谐、无不融洽的理想世界。
而今仙帝落于此世,取走了它的“和谐”!遂见时空缝隙,无处不有的撕裂。
姜无量所求众生平等而后极乐,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众生的“不协”,不同种族,不同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命运,不同个体……时刻发生、无处不有的矛盾。
仙帝这一剑,动摇的是整个极乐世界的根基。
但这只是开始。
大片大片溃涌的色彩,让无限光明的极乐世界,多出一份光怪陆离的瑰奇。
忽然时空冷。
色彩亦结霜。
那一尊无穷高岸的阿弥陀佛,一只佛眸被斩碎了眼皮,金瞳之上印住赤金的一横,仙佛两意无休止地厮杀。另一只佛眸……眼睫如冬枝,竟然挂上了几许冰晶!
姜望额上所戴的雪,不知何时已飞了满天。
那一道道留在佛境高空的“白”,是这个无边世界不能愈合的伤口。
而在色彩河流之外所涌出的寒潮,刹那间席卷禅境。令钟声都迟缓,叫菩提都结冰,佛莲也如冻塑,灵山都成雪山。
无所不在、无所不显的寿光,也在这刻被冻结。
阿弥陀佛有无量寿。
仙帝有凛冬仙宫亦曰长寿宫!
对于寿数的理解,二者都站在历史的高点。
凛冬一剑天地改。
此世无不死之树,此世无永生之花。代表阿弥陀佛至高理想的极乐世界,两剑之后就已面目全非!不见旧风景。
就连昨夜不断破灭又再生的东华阁,此刻也静寂。朽即曰朽,残即曰残,再不可寿无量。
仙帝视于阿弥陀佛,没有握剑的那只手遥遥一按——
正在山腰同弥勒侍者大战的护法天龙……遍身龙鳞都逆张,一霎金归为紫。
天子龙气所化的龙,佛性不见,威严不见,却有呼之欲出的灵性,溢满在龙眸,而竟踏云便走,一霎夭矫在高天。
龙行紫云,雨落灵山。驭兽仙术,独步人间!
“驭兽”作为曾经横世的仙宫,是切实传下了大道。阿弥陀佛却还没有真正走到众生极乐的境界……举凡极乐世界里的飞禽走兽,没有一头能够逃离仙帝的驭使。
便于此刻,被姜望推走的知闻钟,轻轻一晃作铃响,如念珠悬挂在永德禅师的脖颈间。
身前无龙,身后无人,迎着骤雨上山巅,雨珠在他的光头上滚落。
他一如既往地咧嘴笑着,笑得实在欢畅:“憾甚!弥勒未生,吾教不兴,此生枯待无果。幸甚!弥勒未生,末法未来,众生未有穷途!”
“南无弥勒上生!”
他忽然明白——弥勒的慈悲是永不降临。
禅光沐浴他的道身,胖乎乎的肚子仿佛能够容纳一切,就此欢笑,合掌下拜!
无尽虚空有菩提树,上下无穷,根系因果,枝蔓时空。
阿弥陀佛的修业,是时时刻刻都在生长的禅枝。
永德禅师深拜之,敬颂之,他所期待的充满希望的未来,如同沉甸甸的道果悬在枝头,也切实有虚幻的弥勒禅果的体现……竟叫无边菩提树都摇晃起来——
佛陀金身晃动根因,立见不稳。
钟声连响。
我闻钟此刻也飞回命运菩萨的腰间,【妙高幢】从佛陀华盖又复收回为伞剑。波涛汹涌的命运,推着他走向叵测的未来。
他立睁双眸,如悲似叹:“命运翻覆苦乐多,愿加一羽见鲸落!”
在“我闻”的钟鸣声里,这
第四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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