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都觉得自己把齐王教得很好,有志向、肯纳谏、懂仁治、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贤君,但就是太年轻了,年轻不是什么错,错的是如今的时局。
    时局变化太快,年轻的齐王还没能适应和转变过来,不够虚伪、不够心硬,换言之便是太天真。哪怕他已经比几乎所有十五岁的孩子要成熟稳重,但还不够。
    “事不能这么看啊殿下……”
    “你是我的宋先生吗?”周衍又问了一句:“告诉我,我与这城外十万人,孰重孰轻?”
    宋信长叹一声,缓缓道:“殿下重。”
    殿中安静了一下,城外杀喊声依旧,远远回荡开来。
    “我们读圣贤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但我们其实是不信的。我教给殿下的,是一个手段,需要假以时日,殿下便能运用自如……”
    周衍闭上眼,摇了摇头。
    宋信再说的什么他已经没在听了。
    他觉得够了,一切都够了,希望、失望、再有希望、再有失望。起起伏伏,已经到他能承受的极限。
    哪怕王笑回来了,他也没有觉得轻松些。这几天‘齐王’的声望因王笑做的那些事被推到了顶点,但今天又被猛地扯下来。
    连自己最信任的先生,也不过只是想把自己教成父皇那样。
    真不明白他们忙来忙去换一个天子是为了什么……
    民心易变、局势易变,就连先生口中的道理也一直在变,但他已经累了。
    他终于看明白了,监国就已经很难,当皇帝会更难,以前觉得父皇无能,自己一定要中兴天下,但现在看来,自己连父皇的一半没达到。
    呵,少年心气,自以为是……
    周衍想了想,解下自己的王冠,解下那一身王袍,只穿着中衣站在那。
    “松开吧……殿下、殿下,先生在意的只有殿下……我不当这个殿下了,以后我也不想当什么陛下……你松手,或者把我送出去交给吴阎王。我这一条命,担不住那么多人的命,累。”
    宋信愣在那里……
    “此事,殿下自己说的可不算。”有人走进堂中。
    宋信脸上还是浊泪横流,转头看去,却见来的是王珠。
    王珠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额头上有个大包,平白将那份冷峻气质击碎,显得有些……滑稽。
    ~~
    与此同时,德州东城墙。
    杀喊声中,丁横抱着小女娃颤颤巍巍上了城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安全地爬上来的,居然没有被砸下去。
    但即便上了城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攻城,于是将那女娃抱在怀里,佝偻着,偏过半个身子,嘴里喃喃道:“官爷……放过俺们吧……求你……娃还小……”
    畏畏缩缩的话语如蚊吟一般。
    官军没有应他,只是注目远望着。
    远处,瑞军后方的营地里腾起一团火光……
    事实上,守城的大锤已经停止了摇摆,箭雨已经许久没有落下,丁横这才得以安安全全地爬上城头。
    丁横转过头,看着那巨大的烟柱,嚅了嚅嘴,大喊道:“别攻城啦!官军要赢啦!”
    ……
    “秦副帅成功了。”城楼中,王笑飞快低语了一句,喝令道:“高成益、林绍元!领贲锐军接应百姓入城!”
    “是!”
    “秦山湖!领五千骑随我出城迎敌!”
    “这……侯爷……”
    “听军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