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他的秘书韦小波看他吃便跟着吃,其他的领导们都是一脸讪笑。
钱进劝说道:“这是好东西,高蛋白,我跟你们说,放在外国可贵了,你们知道美帝国有农场这个东西吧?有些农场人家专门养蚂蚱呢!”
韦小波也吃的津津有味:“可惜差点盐,要是再撒点盐,我寻思这味道肯定就更好了。”
他掐掉头,揪掉翅膀,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一脸享受:“香、真香啊!”
督察组两个人看着手里这些烤得黑乎乎、张牙舞爪的虫子,很犹豫。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看看周围乡亲们淳朴的眼神,看看钱进和韦小波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心一横,学着韦小波的样子把蚂蚱处理了一下,也丢进嘴里吃了起来。
钱进挺纳闷:“你们以前没抓过蚂蚱烤着吃吗?”
一个组员老老实实的说:“抓过蚂蚱,但都是做标本,没烤着吃过——别说,还真挺香哎。”
烧过的蚂蚱口感酥脆,没有别的滋味儿,主打一个香,纯粹的香。
看着他吃的香,大队干部还把孩童们手里剩下的蚂蚱全给要了出来:
“领导你们回去油炸一下,也好吃的很呢。”
钱进想了想,没拒绝。
他上吉普车把带来的肉罐头拿来,给在场孩子一人分了一个:
“领导叔叔不是贪官啊,不白吃你们的蚂蚱,喏,一人一个午餐肉罐头,拿回家去给爸妈看看,他们准夸奖你们能干!”
现在在农村,午餐肉罐头可珍贵了。
孩童们都不敢伸手要!
钱进塞给他们,又跟大队干部协商:“你们这里要是蚂蚱多,那你们可以组织社员捉蚂蚱——抓能吃的蚂蚱,别捉带毒的。”
“我每天都找人开车下乡收蚂蚱,一斤蚂蚱五斤粗粮,这样好歹能帮你们熬一熬今年这个灾年。”
大队干部们听了精神抖擞:“啊?还能用蚂蚱换粮食?”
“是不是就跟以前那什么,除四害时候那样,用老鼠尾巴、麻雀翅膀换粮食?”
钱进笑道:“不一样,这不是政府行为,算是小集体物资交易行为吧。”
“我们街道小集体有饭店,这蚂蚱用油炸了撒上盐,它不比花生米好吃?在城里这是一道菜。”
大队干部们满口答应,纷纷表态当即回去就要安排社员们都进地里抓蚂蚱换粮食。
中午随便吃了点饭。
下午,钱进又带着督察组来到了大柳树公社。
很巧,大柳树公社这边大概都收过玉米了,甚至连玉米杆都被捆扎好进入各生产队打谷场里码成垛了。
公社负责人姓刘,叫刘满屯,是个精干的中年人。
他直接把初步统计数据交给了钱进,又带着钱进一行人来到了一片花生地:
“玉米地是没东西看了,补种的高粱和谷子什么的还不到收成时候,要不然咱看看花生不啊?”
他们随便找好了一个生产队的花生田,里面花生秧子有些泛黄,但依然茂密。
刘满屯蹲下身,抓住一丛花生秧子,用力一拔。
随着泥土翻起,一串串沾着新鲜泥土的花生果被带了出来。
这些花生长得不错,数量多个头饱满。
摔掉泥土,花生壳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捏一捏,硬邦邦的,里面显然已经灌满了仁。
“领导,你们看!”刘满屯抖泥土的时候,有些花生被抖落下来。
他捡起一个花生荚,用手一捏。
“啪”的一声脆响,花生壳裂开,露出里面两粒裹着粉红衣的花生仁。
“粒大饱满啊,今年虽然旱,但后期雨水跟上了,加上咱们沙土地保墒好,花生反而长得不错,预计亩产能有二百多斤,到时候集体出面卖去城里换钱,换成粗粮凑活能过下去……”
督查组员连连点头,又开始记了起来。
钱进在旁边唉声叹气:“哎呀,农民不容易,自己种花生舍不得吃花生,这叫什么?”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有天贱愿天寒啊。”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啊……”
两个人听了无奈的笑。
他们明白以钱进之精明,早清楚他们调研的目的了。
不过整体来说,今年大旱导致了农村减产严重,但并没有出现恐怖的农民生存危机。
后面继续沿路进行随机抽查。
从已经完成的收获来看,今年安果县农业收成保的还不错。
钱进一路检查,跟明星巡演似的,不管到了哪个生产队,人家一听他就是主持安果县抗旱工作的钱特派员,立马就是包围加鼓掌欢迎。
都说农民愚昧,确实,农民因为知识和眼界的局限性,无法辨认一些骗局。
但那是社会的问题,不是农民的问题。
农民其实很精明,谁对他们好,谁照顾他们了,他们一清二楚。
钱进在安果县两个多月,时间不长,可他干了什么、都有什么成果,农民们早就通过口口相传,传遍了这片大地。
在他们眼里,钱进过去日子里的所作所为,要比县里领导干部们还重要。
经过一个叫南盛公社的地方时,有大队干部带他去看当地的深水井。
前面有碑,上面写着‘前进井’仨字……
这名字谐音的什么,钱进当然一清二楚。
他不敢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就是立碑了。
奈何人家不是为了给他看才这么做的,否则他也不会刚知道这件事。
所以此时他有心拒绝没法拒绝。
毕竟人家是前进井,不是钱进井……
督察组两个人一天勘察下来,对钱进态度大变,对他极为客气。
从南盛公社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人低声说:“钱主任,今年的全国劳模肯定有您一个名单,等您到了首都给我们知会一声,怎么也得请您去吃个烤鸭。”
钱进谦虚了几句后,只能说‘去了一定’。
当天考察到了这里就算结束,他们得就近住下。
南盛公社有简单的招待所,他们便住了进去。
这招待所就在一片农田边上,是一座八间房的大院改建而成。
钱进洗了把脸之后出去溜达。
夕阳西下,他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田野。
心境平静。
收割的农民们还在忙碌,地里处处有人在忙碌。
牛车驴车嘎吱嘎吱的从路上经过,留下一路烟尘。
钱进看经过农民的表情。
多数脸上带着笑容,聊天的时候语气也挺轻松。
这让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
回去的时候,督察组的组员没在,他们的笔记本摊开放在饭桌上。
钱进看了一眼,上面是安果县秋收视察简报。
这一页上写的是:
“旱情影响犹在,但保苗补种成效显著。玉米、花生等主粮及经济作物收成预期良好,远超灾年预估。农民情绪稳定,干劲十足。丰收无望,生存有着落……
1980.9.30”
钱进看后笑了笑。
农民整体丰收无望,这是早有预知的事,实际上在原来的历史上,海滨地区农村不是丰收无望,是大面积绝收、农民绝望!
所以,这个结果让他感觉一切都值了。
农民没有丰收。
他丰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