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们早些离开 他们沒有散去 反而拍拍摸摸地挑逗 把两人的篮子打落 又半嬉戏地把她拖进了葵花地
自己呆呆地站在道边 心也像葵花的叶片一样茸茸毛起 跟着就听到她的哭喊和衣衫撕裂的声音 还有人拔高声音背诵:“孟子曰 君子所以异于人者 以其存心也 ”
自己抄起一块石头冲进去 就看到了那记忆中永无颜色的一幕
当时 那几个学生转过头來 眼神里有惊慌 也有凶狠 其中一个大学长站起來 抖脚把缠在踝间的裤子踢出去 光着两条白亮亮的腿晃到自己面前來贴着脸说 你打呀 你搞破鞋还有理了 要不要找你爹评理去 跟着回头和他的伙伴说:评个理倒好 成天教我们礼义廉耻 让他先教教自己儿子罢 跟着 后面便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太阳迎着自己照入眼來 脑中白亮 空空作响
石头从指尖滑落 磕痛了脚面 掉在田埂上
那几个人轮番爬到她身上去 自己竟再鼓不起半点勇气
而她 她渐渐地沒了反抗 沒了哭声 只在那罪恶的、一颤一颤的动作间 把眼艰难地从那些人肩臂的缝隙里望出來 看着自己……
意识到这眼神正与督公重合在一处 曾仕权惊得吸了口气 不觉闪出两三步 向日葵和太阳骤然消失无迹 眼前暗化成一派江风夜色 身上突突地颤个不停
常思豪缓步前移 侵据着他让出的空间 剑尖不离郭书荣华:“不要再作戏了 其实你我都是一样的 ”
郭书荣华:“侯爷自觉虚伪 ”
常思豪:“以前我快意恩仇 心无所虑 进京之后一切就变了 我觉得我越來越不是我……这里面有环境影响 也有情势所逼……开始我为此惊惧过 担忧过 试图改变过 但是后來 却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当我懂了自己 也就懂了你 ”
“懂我……”郭书荣华喃喃重复 目光虚起
常思豪道:“人做事 都有他的理由 也有些是不得不做 你和聚豪阁人的做法我不认同 我也知道 在很多事情上 你们也同样不认同我 我们都在这种不认同中哼哈作态 抵力僵持着 但我心里清楚 我不能再这样继续 不能再虚与委蛇 我在京中学到了很多 一度也以为那些是对的 半违心地去做时 却发现那终究不是我的性格 ……这些话可能让别人费解 但我相信 你一定懂的 ”
秦绝响把抠着栏杆 指尖泛起青色
大哥……你这话郭书荣华或未必能解 但是我却完全懂得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所以明白你为何能舍索南嘉措而不杀、放钟金而不掳 为何能忍洛虎履的辱、还有 一次次地生我的气 又一次次地饶过我……
而今 聚豪阁这几人已是必死之局 以他们的武功和水性 跳入江中或能逃命 但逃命也不是他们的性格 萧今拾月已伤 长孙笑迟中毒 大势已定了 在这个最不该站出來的时候 你却站了出來 你不是不懂审时度势 否定老郑的影响更不是你的性格 所以 你这话根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你其实并不是在说自己错 而是在暗示我错 引我和你站在一起 你是自知和我隔了心 所以现在有话也不好直说 所以你想营造一种悲壮 以此來打动我 可是 你错了 马明绍说得对 或许你早已变了 从进京见到老郑就开始变了 为了一个小晴 你肯对我翻脸 为了一个徐渭 你竟下手打我 很多事不经我而做 很多话也不对我说 我们的心越隔越远了 我还是我 你却不再是我以前的大哥
你错了 真的错了 本來 我们还是站在一起的
而现在……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还能么
到头來 还是爷爷说的对 人都是会变的 这个世界上 能相信和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大哥啊 以前的你在我心里 将是一块永远的存在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 我都会想着你、记着你 可是我们之间 也只能是这样了……
睫边忽然温热 猛抬头 江风猎猎 暗云飘扯 夜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刷着 刷出了层次 一抹浓似一抹 间或的星芒 仿佛不着墨的钉头 在黑暗中幽芒微射
曾几何时 同样的夜色……
可是 那些论勇读星的旧事 你可还记得……
呵 而今这世上还念旧的人 怕也只有傻傻的我罢……谁知我心 谁知我心……呵
此时此刻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甲板中央的郭常二人身上 沒有谁去注意星光下 那对柳叶眼中微蒙的水色
程连安像个幽灵般无声贴移过來 轻轻道:“是不是该起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