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毫沒道理 为此他挺身而出 在学堂中掀起一场论辩 认为三个人都无权继任堂主之位 论辩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学堂中几乎一边倒地认为:杀手行事原该出人意表 三人行径虽然都有问題 却完全都在老堂主规定的范围之内 因此结果是“公平有效”的 甚至连那两名落败的竞争者也表认同 眼见父亲就这样坐上了总堂主的位子 曹向飞反而深感耻辱 一怒之下负气而走 就此离开了学堂
方枕诺听完 喃喃道:“……想不到世间 还有这么狠的人 ”这话指的是曹向飞的父亲 方吟鹤和曾仕权听了却都抱以一笑 表情里很是不以为然
程连安很敏感 尤其方吟鹤和曾仕权脸上带笑 却刻意不往这边看 更显出他们是想到了一起 的确 相对于自己來说 成年人砍断手掌的事一点也不稀罕 他笑着引开道:“那曹老大又怎么进了东厂呢 ”
曾仕权笑道:“嘿嘿 那说起來 可是段佳话 当初咱们厂里的档头有二十几个 比现在热闹得多 当时大伙儿分成两派 一派龙 一派鬼 相互间斗得厉害 鬼派的头目叫陈星 这小子用计害死了龙派的首领 发现龙派不但沒倒 反而稳稳当当地撑了下來 原來真正的首领不是死去那个 而是隐藏在背后的、人称‘小郭’的少年 于是又准备使坏扳倒他 可是明里暗里 陷害栽赃 阴谋阳谋 多次策划 硬是弄之不动 实在沒法就想出了个主意:找杀手行刺 ”
程连安道:“那想必是找到咱们曹老大的头上了 ”
曾仕权道:“可不 当时咱们曹老大流落江湖已经有些年了 靠做杀手过活 名头那是相当的响 从來沒失过手 接了陈星的委托后夜潜东厂 进了督公 当然那时还不是 的屋子 怎么动的手 谁也不知道 据当时外面巡夜的干事说 看到督公的屋里只是烛影一闪 窗纸蓬地鼓起來 大伙儿赶忙闯进去 就见曹老大跪在地上 旁边扔着把刀子 督公据桌坐着 小身子安闲得像刚品完一盏六十年的老普洱 当时他摆手 让人退出去 大伙儿守在外面 只听屋里问:‘为何自尽 ’曹老大说:‘杀手杀不了人 就杀自己 ’督公说:‘做人做事 应当百折不挠 你放弃得太早了 你走吧 改天再來 ’屋里静了一下 跟着窗户啪地一开 人影飞出 好像扑楞楞放出只黑鹞子 ”
程连安奇道:“这么简单就把他放了 ”
“正讲的精彩呢 别打岔 ”曾仕权手摇肉串 肘支膝头 把脑袋往前凑凑 继续道:“……接下來三个月间 曹老大又來了两次 都沒得手 督公对他说:‘潜入东厂已然不易 你这样很累 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刺杀起來更容易些 ’”
程连安“噗”地笑出來 曾仕权:“……就这样 曹老大留在了督公身边 白天督公吃饭 他也跟着吃饭 督公办公 他便看着办公 晚上督公里屋睡 他外屋睡 这可把陈星吓了个够呛 还以为这杀手已经被督公收买去了 每天在厂里行走 身边又多带了四个保镖 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后來的大半年间 曹老大又刺杀督公二十几次 总之沒有一次成功过 后來又有一次刺杀未遂 督公制住他时叹说:‘你武功不如我 但趁我睡熟、如厕的时候出手 总还有机会的 你却死活不肯 作为一个杀手 你太光明磊落了 这样的人不该再做杀手 应该为国出力才是 ’”
这下不但程连安失笑 方枕诺和方吟鹤也都露出笑容 沒想到“小郭”也有这么逗人的时候
曾仕权压着笑道:“当时曹老大单膝跪地说:‘我自幼做杀手 死在我手上的人有很多武功远胜于我 而今前胸后背、胳膊腿上这百多道疤 就是他们给我留下的痕迹 但他们还是死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是我的主 我跟你 ’他竟然就这样转身出去找陈星 把收的定金当面退给了他 还倒找了几百两‘误时费’ 这事让陈星出了个大丑 厂里一些人原有的看法因此改变 对督公的实力给予了新的评估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后來两派斗争的形势 ”
栈桥边的琵琶声如江水灌流 清爽直入胸臆 几人对火静默 郭书荣华悠然运指的形象仿佛也正浮现在焰底 方吟鹤道:“以前我觉得自己很猛 等瞧见曹老大 知道他才是虎 而我至多是条狼 可是见了督公 又不一样 那感觉真说不好 像骨殖中的一点磷火在阴山洞子里走 沿路照出一片幽凉 洋洋得意 突然山洞尽了 一下來到亮地 眼前阳光普照 万物滋长 自己一下就沒了 连去体味挫折都來不及 就是迎风而散、一败涂地 ”
曾仕权笑了 道:“有这想法就对了 我一早儿就有句话:什么样的脑子搁到督公面前 那都不叫脑子 什么样的武功搁到督公面前 那都不叫武功 在咱们督公面前玩心眼儿、耍花活儿 那是一点意义也沒有的 ”说完站起來 似有意、似无心地在方枕诺和程连安脸上瞄了一眼 拍拍屁股 抻个懒腰 走了开去
这一眼像揩人酒涡的指头 带着某种宠爱、挑逗和嘲讽 使得他之前讲的故事都有了另外一层深意 程连安只觉从脸颊到耳根都热跳起來
方枕诺也沒有说话 感觉内心的骄傲正支撑起一种不以为然 却又不得不承认 郭书荣华身上确实有着某种气质 高屋建瓴、天马行空 有着难言的魅力 一阵烦躁袭來 令他难以安坐 站起身歉然一笑:“腿麻了 活动一下 透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