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可能 ”
荆零雨道:“嗬 你什么时候又成了百剑盟的知己了 在你们看來 百剑盟和东厂早就是一个阵营 东厂以五方会谈设计 我就是促成这计划实施的棋子 你脑中唯一奇怪的 就是为什么我事成之后沒上东厂的船 反而回潜君山 仅此而已 ”
方枕诺道:“我若作如是想 就不该把你们一行人放出港去 扣在手里做个筹码 和东厂讨价还价 岂不更好 ”
荆零雨道:“栽过來的赃不在手里 捉贼的效果就打了折扣 除去这层考虑 你放我们走的另一个原因 大概是沒想到东厂做事会这么绝 ”
方枕诺出神半晌 叹了口气:“原來你真的该到雄色寺去 ”
荆零雨听他话里有个“该”字 目中为之一空:“你的脑子很快 看來这回是真的懂了我 ”
方枕诺微微摇头:“和你一比 我的江湖阅历还是太浅了 ”
荆零雨冷眼瞧他:“你倒很会自夸 ”
方枕诺道:“我明明在自叹 怎会被你看成是自夸 ”
荆零雨道:“行走江湖 凭的不是阅历 而是脑子 脑子不够的人 也根本沒有积累阅历的机会 你自认沒什么阅历 却有如此洞察 难道不是夸自己大有头脑 ”
方枕诺端正姿势 重新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目光终于弱下來 缓缓地偏开头去 院门外 湖面水连天黑 雾吞千里
他眼睛直直地道:“其实你也并非真的无处可去……你说现在的我已经真的懂了你 那么相信此时此刻 你也一定懂我的意思 ”
荆零雨的呼吸变得安静
墨色高天上 一叠暗云正缓缓行走 仿佛深色衣料上洇润铺展的湿痕
望着这叠云 她忽地失笑
方枕诺凝视着她:“你不是在笑我 也不是笑你自己 倒底是什么这么可笑 ”
“你在这里 ”随着衣袂挂风声响 一人白鸽般自竹林破飞而出 落上墙头 却又道:“咦 原來不是 ”声音丧气之极
荆、方二人同时看去 只见墙头站着一个颓丧不改英俊的老僧 颌下长长白须分作两撇甩在颈子后面 身上衣衫湿漉漉地 多处划破 露出里面的血口子 这一站稳脚跟 兜挂在身上的草丝竹叶扑碌碌滚刀片般打旋飘落 将一片绿意森森然洒下墙來
荆零雨问道:“怎么 还沒追上她 ”
碧云僧左瞧右看:“她明明是奔这方向來了……这会儿却又躲到哪儿去了 你们可瞧见了 ”跟着又“小雪、小雪”地召唤起來 荆零雨道:“或许她已坐船离开 也未可知 ”碧云僧打着叠儿地摇头 把两肩上的白胡须又都甩到了胸前來:“不能不能的 她生性最怕水 不牵我的手 她绝然不敢坐船离开 ”手在口边拢成喇叭状喊道:“小雪 你出來罢 管是一千 还是一万 都是我的错 你出來 我给你陪不是 这破岛子又湿又黑的 你又能撞到哪儿去 若再磕着碰着 教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
在他的呼喊声中 方枕诺叹道:“我明白你刚才为什么笑了 ”
荆零雨道:“这种事 还是不明白的好 ”
瞧着她那目中空空的样子 方枕诺也发出了一声苦笑:“是啊……就算是化作两颗琉璃珠 彼此通透清晰 此却依然是此 彼也依然是彼 就算统统都打碎了搅在一起 此的碎渣也依然是此的碎渣 彼的碎渣也依然是彼的碎渣 只不过此化作了一千一万个此 彼也化作了一千一万个彼 这又有什么法子 ”
碧云僧昔年听雪山尼讲经而入空门 亦是极有慧根之人 此刻站在墙头 听到方枕诺“彼”來“此”去地叨念 混混沌沌的脑中猛然间似轰开了一扇门般 洒进无限光明 失声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
荆、方二人见他欣喜若癫 一时尚不明白他的意思 都停止了说话 一时中庭大静 忽然不知何处 传來一缕哽哽之音 细听时 说的是:“欲牵子之手耶 看春星与秋垓 问何以花红耶 何以会败 何以风行耶 何以露白 ”
碧云僧精神一振 款接道:“朝露澄明兮 凝华七彩 风行万里兮 忙把草栽 花自花红兮 因红而败 虽败犹红兮 不负生來 ”
说罢 洗涛庐周遭一片静默 碧云僧有些心慌 四顾放声道:“小雪 你是花 我是红 我心即你心 你心即我心 你我之间无关你我、无关对错、无关责任 如今我已明白了你的心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 ”
寂止片刻 屋后传來一声怒啐:“死人 你又乱喊什么 沒的让孩子笑话 ”
那“死人”二字喊得甚重 后面语气却弱 碧云僧心头大喜 身形一展 向小庐后掠去
方枕诺迟愣了片刻 喃喃道:“人生难得一知己 这世上 总还是美好的东西多些 ”向荆零雨瞄去:“你说呢 ”荆零雨淡淡道:“你知‘人生难得一知己’ 也该听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拧身向外便走 方枕诺跟步道:“人人想要绝俗 却又不能免俗 你既是自弃之人 又何必点醒我 ”
荆零雨脚步微凝:“以你的聪明本不必问 既有此问 其意便不在此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
方枕诺望定她的背影:“我知自身傲气是生平第一大弊 近年多经敛收 自以为除 今日遭你棒喝 才知此毒非但未消 且早已深刻入骨 值此危机存亡时刻 以这般痴态去搏东厂 必败无疑 古人讲一字为师 你这一句话 便是提前救我一命 你既救我一命 我便不能
九章 花红-->>(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