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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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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摆头将白须一甩,顿足提衣疾行,于台上往复穿梭,似过了千山万水,历经无数蹍转蹉跎,三圈过后,急急刹在台心,颠了两颠,身子一弓,足尖挫地而退,同时大袖挥舞,鼓得白须四起,如高山崩雪,面破粮仓,刘金吾是看惯了戏的,见这老生作派绝妙,不禁喊了声:“好,”台下观者也都掌声潮起,喝彩不断,

    三弦音消,琴声起调,那老生大袖一吞,须髯尽落,整衣装甩箭氅虚指江山,依咏唱道:“振白眉豪杰昂首,跨红日马跃城头,长刀指处众贼休,烽熄狼烟瘦,豪情纵横天地,热血暖了清秋,劈雳惊天恨当头,一身侠骨凉透,落落英魂别浊世,敢迎残阳独走,西行惟缺壮行酒,徒有鞑虏十万血,谁來蒸酿兑勾,”

    曲调悲摧如泼,豪迈跌宕,声音柔中起刚,听得常思豪惊心动魄,心道:“跃马城头……他扮的莫不是秦浪川,”待再细听,台上那老生演的亡者鬼魂,只使了几个身段便即退下,这场戏已然收了,刘金吾大感遗憾:“这老生扮得声情并茂,腔调身段都是下过大功夫的,可惜咱们尽顾着说话了,只赶了个尾巴,”

    眼瞧旁边一盏裙花飘过,常思豪忙点手唤住,问道:“这戏文唱的是什么,”

    女侍含笑万福:“回爷的话,唱的是山西一位老英雄秦浪川击退俺答的故事,”刘金吾道:“这戏字多调促,结合了元杂剧的东西,词句失糙,见筋力而不合旧谱,唱功武戏却着实是一流,戏班子是哪请來的,”女侍微笑道:“爷是行家,这是我们东家从昆山请來的梁家班,只因是唱惯南昆的,今儿唱的戏却是北昆的新戏,多半有些粗疏,让您这行家见笑了,”

    刘金吾目露惊喜:“昆山的梁家班,班主莫不是‘仇池外史’梁伯龙么,”女侍笑道:“正是梁先生,刚才扮秦浪川的便是他本人,”刘金吾瞠目道:“怪不得,怪不得,除他之外,料别人也无这般好身段,好唱功,我还怪哩,北昆班子里头,哪有这等人物,”常思豪摆手挥退女侍,说道:“沒想到你还是个戏迷,这梁伯龙很有名么,”刘金吾道:“那是自然,他名梁辰鱼,字伯龙,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不但生得一副好嗓子,更难得的是作词编戏,都是一流,大江南北戏班唱的昆腔里头,很多戏都是他写的,其才不逊唐之崔颢,宋之柳永,真真地是个大才子,”

    其时戏行称“高台”,与搓澡修脚的人同流,地位颇低,甚至不如算卦先生,常思豪听他这么说,自感滑稽,笑问道:“大才子怎么不去考取个功名,反來写戏唱戏,”

    刘金吾叹道:“他也是时运不济,本來他是苏州府人,家里世代为官,到了他这,早早在太学捐了个太学生,打算直接在顺天府应试,本來准备充分,学问又好,等了一年,到考试前几天,忽然家中传來消息说祖父亡故,他忙收拾回家,治丧守孝,期间发愤苦读,努力更胜从前,三年满后复出,结果临进考场之前,消息又來:父亲又亡故了,他顿足捶胸,只好又回家守孝,如此又过三年,他踌躇满志,决心一定要考上,但是家中老母因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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