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急赶,江屠感到有些困倦,瞧见右手有道林子,他便疾步趋了进去,打算歇息一两个时辰然后再继续行程。
时值初春,树木的叶芽发得不是很大,刚刚升起的太阳透过稀疏的枝叶间隙斜射进来,将林子内部映的很是轩亮。江屠进了林子,逡巡一圈,看中了一蓬荆棘后的干草地,他正准备转过去躺下休息,心头突然一凛,感觉到一点异常。
这道林子太安静了。一大清早的,却不闻半点虫鸣鸟叫。在春天的早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旦有了警觉,有多年刺杀经验的江屠立即心生感应,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他。他似乎看到,草木之后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盯视着自己,刀枪箭弩散发的杀机就像若有若无的雾霭在四周飘荡。
江屠篡紧了短枪,身子紧绷,一动也不敢动。他只怕动作会让对方产生误会,以至于引来攻击。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江屠口干舌燥,竭力忍耐。就在这时,斜对着江屠的一道荆棘呼啦一下分开,两个身着皮袄的长条汉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两人都是平民打扮,两手空空,没带任何兵刃,微笑着冲江屠招呼;江屠移目过去,眼光和对方一碰,心底猛地一寒:这不是平民,这是历经生死的杀场悍将;即使是笑得时候,眼中也透着一些死亡的冰冷气息。
他们是什么人?汝阴王(石琨)麾下士卒绝不会让我这般狼狈;悍民军?不可能探查这么远;难道是鲜卑人的斥候。。。。。。
江屠心念急转,脸上不露声色,平静地望着显身的汉子。
其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向江屠点了点头,笑呵呵地问道:“老哥。看你像是从北边过来的,咱向你打听个事好吧。”
不是鲜卑人!
听到这句问话,江屠心中一定。不仅是因为年青人打听北边的事,还因为江屠听出,对方说话时带有并州河东一带的口音。
“兄弟请问,若是知道,江某定会如实相告。”江屠放松了一些,口气带着亲热,他不希望和对方翻脸,他能感觉到,这林子里至少藏有好几十人,若都如眼前两人这般不好惹,一旦和对方翻脸,他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道林子。
“咱兄弟俩一直在苑乡一带讨生活;原本过的好好的,可大魏军突然跑到襄国和皇上(石祗)开战,一打就是几个月,这日子没法过了,咱兄弟俩商量着就像换个地方。。。”
年青人絮絮叨叨地解释,江屠人老成精,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怀疑对方的来头和目的。
“。。。听人说,关外的大燕军占了幽州,没怎么找百姓麻烦,倒是一个好安生处。咱们兄弟有意过去,老哥说是不是这样?”
有了张举北上的遭遇,江屠怎会说鲜卑人的好话,当下答道:“兄弟,对不住。老哥我从博陵过来,幽州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鲜卑人不是好想与的,对当地人动辄就是喊杀喊打。”
“老哥从博陵过来的?博陵还没被鲜卑人占领么?老哥没发现鲜卑大军?”年青人眼睛一亮,急切地追问。
江屠心中雪亮,对方果然是来打探鲜卑人军情的。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只怕多半是鲜卑人的敌手。为了不让鲜卑人占太多便宜,太尉愿意主动向冉闵示警。我该当把鲜卑人的军情说给这些人知道才是。
主意拿定,江屠回道:“我离开之时,博陵还没有鲜卑人,不过我听说,鲜卑人正在南下,打着救援襄国的旗号,想把大魏和大赵一起通吃。这时候不定他们已经进了博陵呢。”
“进了博陵!老哥这话是真的?”年青人骇然变色。
江屠犹豫道:“具体如何我亦不能确定,只听人说,清梁的大燕军已整顿完备,随时可以南下。左右不过这几天的事。”
年青人和伙伴相视一眼,随后对江屠一拱手道:“多谢老哥相告。咱们就此别过,日后有机会相见,再报今日之情。”道别的话说罢,两人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对方这是让自己走路了,江屠哪还有不明白的,拱了拱手,说了声“好说。”小心地离开了林子。
江屠甫一离开,林子里草木哗啦声响,四五十个经过伪装的汉子簇拥到年青人周围,有人问道:“队正。这人说得真的假的?鲜卑人怎么来这么快。石帅不是估计过,鲜卑人要到三月才后下来吗?”
年青人一瞪眼,道:“石帅那是估计,他若是拿得准,还用的着咱们天骑营北上。”
“那怎么般?”一直和年青人待一起的汉子问了一句。
年青人想了想道:“这消息八成是真的。这样――你带四个兄弟先赶回滠头,飞骑传讯肥子,通报石帅知道。我带弟兄们北上,确定之后再回报详情。”
“只好如此。。。。兄弟们!走――”
呼喝声中,五十个便装打扮的汉子分作两路,一路向东赶往滠头,一路沿着江屠过来的足迹,向北而去。
他们是新义军天骑营的一队士卒,奉石青之命,先行北上前来监视清梁的鲜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