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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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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们于是把猪撵出来,猪在前面走,他们就在后面跟着,看见猪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这个故事的真假邹顺难以判断,但不管真假都足以说明猪在农村人心中的地位。

    那时全社只有一头猪,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猪,虽然猪不再像以前那么稀缺,那么珍贵,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苦难的年代。他们对猪肉的敬畏,对杀年猪的慎重就可看出这点,从开始的选黄道吉日,到请杀猪匠以及相帮人,到最后杀完之后烧钱纸,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日子先要选好,这是基础,杀猪匠也要选技术纯熟之人,若是杀了几刀都还没杀死的话,也是极大的忌讳,最后蘸猪血烧钱纸送年猪一程,环环扣扣,不能出错。

    算起来邹顺和王笑笑多少有些亲戚关系,一个村里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对应的称呼,有亲缘关系的话自然就按照一般辈分称呼,和父母同姓的就称呼姑、姨、叔、舅,不同姓的一般统称伯伯、伯娘,这其中有着很大的学问,是数千年就这么传下来的。但邹顺家和王笑笑家颇有些渊源,太久远的事邹顺不清楚,但眼前的事实他倒也能明晰,王笑笑的外婆姓周,比邹顺大一辈,邹顺称呼她为二姑,称呼王笑笑的母亲为二姐,王笑笑自然要叫邹顺舅舅了。

    由于是杀年猪这种头等大事,王笑笑一家自然也来帮忙,当然,顺便也能增加点热闹的气氛。农家人包里不见得有多少钱,但是在地里一年刨到头,自然不缺吃食,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袁隆平先生,若不是他,中国现在恐怕还有几亿人口挣扎在吃饱饭的边缘。

    邹父是真正被请来帮忙的,但二姑还是把邹顺和邹母都叫去吃饭,当然,吃白饭的只有邹顺,因为邹母还可以在厨房帮忙,不过邹顺也乐得自在。

    吃完早午饭后,二姐在一阵欲言又止后向邹顺发出了邀请,农村的消息走得慢,但不见得扩散得慢,反正现在几乎全村人都知道邹顺考了全镇第一。二姐常年在外漂泊,对孩子的学习虽然看重,却无能为力,一方面想着努力赚钱为孩子提供更好的经济条件,一方面又想着看管孩子的学习,对于农村家庭来说,这两者很难齐全。

    二姐过年回家,看到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自然要特殊照顾一下,所以就邀请邹顺来给王笑笑辅导。可是一个人在课堂上都学不懂,邹顺实在不相信自己能教会他什么。虽然内心拒绝,但盛情难却,也只得同意。邹顺事先和他们说好,只花几天时间给王笑笑讲一下他不会的题,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这条件自然获得他们同意,毕竟邹顺也没有义务花那么多时间给王笑笑辅导。

    第二天一大早,邹顺第一次踏上补习之路。还好,王笑笑要讲的题都比较简单,虽然有些也有些许困难,但邹顺稍微思考一下还是能做出来,王笑笑所有的资料,邹顺都是有的,因为全校的资料都是一样的,只有那些学习成绩顶尖而且家底丰厚的学生才会有闲钱去买其他的资料书。既然两人资料一样,并且邹顺都是做过的,再次做起来自然很轻松。

    傍晚,他们在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端个椅子在坝子里休息。山里的天气,如同女人的脸色一般易变,早晨起床的时候冷得打颤,到了傍晚天边却可能挂着一抹夕阳的余晖。

    邹顺本来打算早早回家,但是拗不过二姐留他吃晚饭,当然,这是理所应当的。百无聊赖的邹顺只好和王笑笑在坝子里聊天,也不知王笑笑说了什么,邹顺就陷入了沉思,感觉自己的目光渐渐游离出去了,呆呆地看向远方。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或许三十秒,或许五分钟,直到邹顺的眼里渐渐映出了一个俏丽的身影。

    邹顺猛然惊醒,但面上依旧难以看出有何改变,她慢慢走近,走进邹顺的眼里,也走进他的心里。半年不见,她瘦瘦高高的身材还是如同以前,一头黑发极为柔顺,以前她的头发还只是到脖子,现在业已倾泻到了背部,光泽柔顺,让人忍不住想拢住一把铺在脸上,细嗅发香,皮肤虽然白皙,却又与白皙有着很大不同,是一种通透的白,似乎弹指可破,走路袅袅娜娜,顾盼生姿。

    这就是邹顺一直心心恋恋的人儿吗?是的!她是王洁,是那个占据了邹顺日记本的姑娘。

    邹顺一直想着要像对待所有人一般对待她,可是当他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练习了那么久,想使自己的呼吸在嗅到她的时候不那么急促,想使自己的眼神在看到她的时候不那么惊慌,想使自己的肾上腺素在她走近的时候不至于分泌得那么快,都是徒劳。

    邹顺只要看她一眼,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准备都是白费,一瞬间他的肾上腺素就分泌加快,血液流动迅速,面部充血。邹顺只好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电花火石之间,他似乎瞥到了王洁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打招呼,这小小的动作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却更加深了邹顺的自责和羞愧。当然,王洁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径直走向了王笑笑。

    “笑笑,你今天都在干嘛呢?一整天都看不到你。”

    邹顺听着她柔美的声音,似乎有点责怪,但更多的是娇嗔,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面。一时间邹顺竟有些羡慕王笑笑,王笑笑比王洁辈分小而且还是亲人,关系自然亲密的多,即使知道缘由,邹顺还是忍不住羡慕。

    王笑笑半开玩笑地回道:“小姑,不是我不想来找你玩,关键是我妈要我补习。你有没有什么不会的题呀?尽管来问阿顺,他可是我们的年级第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邹顺一听,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当听到全镇第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谦虚一番,虽然也不知道有何可谦虚的,可是又听到要他给王洁讲题,一时间有些傻眼,又想反驳,但是两个问题摆在他眼前,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哪个,只得支吾着说王笑笑净喜欢说些无厘头的话。

    邹顺还在支吾其词,只听王洁说道:“笑笑,你就别给人家增加负担了,给你讲题就已经够累了,我才五年级呢,那些题也不算太难。就不用麻烦了。”邹顺心里一松,但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失落,一时间他又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努力争取一下?他知道原因,是他太害怕,害怕和王洁单独说话,害怕和王洁面对面,这是他现在的困境,渴望接近又害怕接近。

    就在邹顺听他们聊得正嗨的时候,王笑笑的母亲不适时地出现了,自然是叫他们吃饭。

    第一天的补习就这么结束了,其后的几天也都大同小异,只是再没见过王洁,似乎从那晚之后,她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失在了邹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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