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碧羽破肤陡然化作那人头巨鸟冲天怒舞漫天青光激爆炸散出万千道青霓翠芒将四周攻来的神兵尽数震飞。
灵威仰兀自仰天狂笑声如惊雷滚滚不绝充满肃杀恨怒之意右臂一振七彩光浪轰然鼓舞犹如霓霞横空滚滚奔涌“轰!”气浪四炸狂飙似的将那团炫目碧光击得粉碎!
句芒尖啸声陡然化为凄烈惨叫断羽缤纷陡然从半空重重摔落化作人形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飞奔雷神锤却已狂飙似的撞中后心“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如断线纸鸢飞出百丈来远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欢呼如潮拥至瞬间将他淹没。若草花衣裳飘舞怔忪而立站在湖边月色里又是孤单又是茫然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片刻之前句芒还是族中大神、将要娶水伯、赤帝之女的准青帝风光无二;而眼下却已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遍体鳞伤。命运无常又有谁能预料。
灵威仰提握苗刀昂狂笑不止这些年的历历情景从眼前飞闪而过。黑帝神囚句芒伏法他的两大仇敌都已剪除但心中块垒郁积满腔悲愤不知为何却难以消除。
远处拓拔野、蚩尤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晏紫苏、姑射仙子站在一旁嫣然而笑夸父绕着他们翻着筋斗。那情景如此温馨却又距离他如此之远。就连哪些为了他而欢腾的人群也仿佛隔着苍茫大雾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夜穹苍茫明月如钩这玉屏峰顶的景色似乎依旧然而一切却又早已不同了。他的影子斜照在地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空桑仙子知他心底所思涌起怜悯温柔之意像是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第一次在朝夕山下初见那桀骜张狂的少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自己说的话都已经忘记了么?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灵威仰像是被她刺痛了心底最深处蓦地转身喝道:“住口!”举起苗刀锈迹斑斑的青铜刀锋印照着他那陌生又又可怖的脸容眼白翻动怒火欲喷咬牙道:“倘若是他!倘若是他变成这副模样你还会这般说么!”
空桑仙子微微一愕凝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他变成石头也罢骷髅也罢在我心里永远是从前的模样。而你在我心底也永远是……永远是从前的好弟弟。”
灵威仰周身僵凝这句话他早已听了不止一次了但为何每听一次都仿佛坠落寒渊?悲苦、愤怒、嫉妒、仇恨……又像烈火一样地烧灼着让他的心绞扭焚烧嚕得无法呼吸。
忽然听见蚩尤大声喝道:“灵威仰!你我生死之约还未履践我要拿你项上人头祭奠蜃楼城数万百姓的英灵!”
灵威仰心底怒火如火山喷薄不顾空桑仙子恳切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既一心寻死我又岂能不成全你?今夜是我族大喜之日寡人不妄开杀戒明夜子时孤照峰顶不见不散!”
长袖一卷青光怒闪苗刀破空飞舞不偏不倚贯入兹有面前巨石直没入柄。
众人哗然想不到以他青帝之尊竟会答应这小子的邀战更想不到他竟会将木族中人视若圣物的苗刀这么轻易炮还于敌人。
拓拔野与晏紫苏拦阻蚩尤不住心下大凛且不说灵威仰在平丘所施展的独门“碧火金光刀”也不说他在鲲腹之中错乱经脉所无意修成的绝世神功单从适才那重创句芒的那一记绚彩气刀来看必定也是受北海极光启迪天人感应所创造出的“极光气刀”。
句芒炼成“人面毕方”的兽身之后凶威大炽尚且挡不住他一刀以蚩尤眼下的小神级修为与他生死相战岂不是形如自杀么?但他知道蚩尤的刚烈无畏的性子当日在南际山上既已出了邀战就算明知是死也绝不会踌躇顾望。
当下朗声道:“且慢!灵威仰你是木族青帝我是龙族新任龙神你我两族之间仇隙甚深与其这般世世代代鏖战不断倒不如你我做一个彻底了断!”
木族群雄这才知道他竟是近年来风头最健的龙族太子喧哗大起那些贵妇、美婢早闻拓拔野俊美无双魅力犹如磁石翘以望偏偏他戴着藤木面具难窥真容心下大感失望。
灵威仰眼白翻动大笑道:“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竟有这么多人赶着投胎么?”脸色陡然一沉冷冷道:“你想如何?说来听听。”
拓拔野天元逆刃银光电舞凌空在山崖上花了几个蛇形篆字朗声道:“你我明夜子时之前在孤照峰上比刀决战你若胜了我我便将‘回光三宝’、‘盘古九碑’全都送给你!”
众人大哗就连雷神等人亦骇然瞠目“回光三宝”与“盘古九碑”可谓大荒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尊神物得其一已是天恩眷顾想不到这小子竟尽收于身。
灵威仰眼白上翻冷冷道:“如果我败给你了呢?”
拓拔野道:“倘若你败给了我木族便与我龙族化干戈为玉帛从今往后再不侵犯我东海一岛一石也绝不可与我族民、盟友交锋动手!”
灵威仰一愣才知他绕了这么大圈子竟是想要保护自己兄弟哈哈狂笑道:“妙极妙极如此便宜买卖焉能不做?”顿了顿嘿然道“不过既是比刀决战神兵无眼死生有命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怨不得旁人。”
拓拔野淡淡道:“一言为定!”
灵威仰哈哈大笑昂身拂袖而走。木族群雄纷纷随之退散顷刻之间人如潮来人如潮往偌大的中峰天湖只剩下了拓拔野等寥寥几个人影。
雷神微微一笑抓住拓拔野的双肩轻轻一摇歉然道:“小兄弟当日你在雷泽舍命相助雷某感铭在心。只是明日一战他是我族青帝老哥哥我实在无法相帮。只要你能安然度过明日有任何需要只管开口便是。”
拓拔野微笑道:“多谢雷神上。”
姑射仙子怔怔凝立欲语还休。晏紫苏心下雪亮拉着蚩尤等人避了开去。
等到四下寂静无人姑射仙子才叹了口气道:“拓拔太子你为何要与灵青帝邀战?是因为……是因为……”眼圈忽然微微一红低声道:“是因为再也找不着龙妃所以心如死灰不想独活了么?”
拓拔野心中陡然大痛默默无语暗想:“原来她竟是如此知我。”不知是惊是悲是喜。
姑射仙子见他默认心中一酸泪珠险些便要滚落急忙别过头樱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目光所对处恰好是那面山壁空桑仙子正痴痴俏立凝视着那刻写壁上的《刹那芳华曲》。
她心中剧痛突然又想起五年前在这里初次遇见拓拔野的情景来。那时竹林青翠月华如水他正少年。时光流转命运轮回为何此时此地情景依旧人物全非?
夜风吹过山顶树叶沙沙作响崖边那株桑树在月光里闪闪摇曳寂寞得就像在先前地牢里他所吹奏的那箫曲。那是那年那夜章莪山的月色里他与她即兴合创的清曲。雪峰冰湖摇碎一池幻梦。自己涂写在雪地上的歌词曾吐露了自己所有蒙胧的心事擦去了却从此刻在心底再也不能遗忘。
在她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缠绵跌宕、如泣如诉的旋律:“奈何一夜春风心如桑叶又是花开时节”。她的心是不是少年时自己夹藏在湿沙里的一片桑叶被春蚕不分昼夜地咬噬?然后结茧吐丝变成一只飞蛾迷失于春风沉醉的暗夜?
她想要忍住眼泪却没有忍住那如潮的悲伤泪水汹涌地划过她的脸颊像冰像火像决堤的春江。但不是为他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那些总也无法忘记的以往。
见她别过头一动不动泪珠一滴滴落在草叶上拓拔野呼吸窒堵心中大痛像要出言劝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伸出手却不知该拉她何处。他们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中间横隔着苍茫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过身眼圈通红低声道:“灵青帝今非昔比修为彻鬼通神。你……你多保重。”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碧翠通透的绿玉挂在他的脖子上不敢再抬头看他步履翩然消失在山崖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