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红抹了一把眼泪,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中午我看见菜碟子里有一个蛆蛹就慌神咧,也不知道这蛆蛹咋跑到盘子里的,等旁边的顾客快围过来的时候,俺怕大家看见,俺知道这饭菜里要是有脏东西,咱这食堂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一着急,就把蛆蛹拿起来吃咧,咋也不能叫别的顾客看见,毁咧咱店的名声。”
“就算咱店的名声完蛋咧,也不值得你吃蛆吗?”贺强国因为不理解这样的举动,问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郝小红这时已经基本平息下来的情绪,似乎被贺强国又完全点燃了,她有些激动的说道:“咱这饭馆,对三位领导可能不重要,但是对俺,对俺全家太重要咧。俺家粮不够吃,全家7口人,每年只能分不到一千斤粮食,俺爹每年把队上分的5o多斤细粮2o多斤豆子,寻人都换成粗粮,全家还是不够吃。每顿饭里,都加上野菜和红薯,有时候还加高粱,吃的人肚子疼,就这,还不能多吃。”周伟峰知道这些东西吃多了,对消化系统伤害非常大,人经常解不出大便。
“俺到天香阁来上班,家里每月就能省出1o斤多粮,咱这里管吃管住,俺自己每天也能吃饱咧,顿顿都是大米白面啊,俺都17了,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头半个月,俺晚上都睡不着,吃的太多撑的肚子难受。”说到这里,郝小红不好意思的一笑。刘铁三人倒是不克扣手下的人,完全是放开了叫大家吃。
“每月店里还给6块钱,一年就是72块钱,两个弟弟上学的钱就够咧;过完年家里也能买个猪娃养咧;一年家里的盐钱就有咧,不用每天只能吃一顿有盐的饭咧;逢年过节做饭的时候,也敢用筷子头多在油瓶子里沾几下咧;(平时没油吃,过节时用筷子在油瓶中浸一会,然后把筷子上的油滴到锅里,怎么过年也要沾点油腥吗。当然可不敢多浸)”三人见小红说的西荒(可怜的意思),都默默不语。
“俺爷爷肺上有病,每天晚上就咳嗽,‘咳咳咳、咳咳咳’一晚上不停,大弟问俺‘爷爷咳嗽不会把肠子咳出来吧?’,俺也不懂,吓的俺也成晚上的睡不着。这一年有咧72块钱,就能每月花几毛钱,给爷爷买些药片吃咧。三年前国家派的医疗队到俺村,一个戴眼镜的女大夫给爷爷开一小包药片,灵的很,爷爷一吃晚上就不咳嗽了,说是3毛钱就能买一包。爷爷舍不得多吃,每年冬天咳嗽最厉害的时候才吃。前年每次吃一片,就不咳嗽咧,去年每次就要吃两片才管用。今年要吃3片咧,只吃了一个月就没有咧。”刘铁知道药片是有时效的,放的时间久了,药效就差了。
“下周俺就第一次工资了,先买一包药片,叫俺爷爷也能睡个好觉。”看着村姑一脸的憧憬,高大威猛的贺强国不由面露惭愧之色,二哥上个月给他2oo块活动经费,都叫自己挥霍完了,这个月一定要仔细着花。
“那你咋不把中午的事,及时向我们汇报呢?今晚要不是我们问你,看你也没有给我们说的打算呀。”周伟峰对这一点是最不能理解的。要是其他人给单位做出了巨大贡献,甚至忍受了人格上的屈辱,那还不向领导邀功请赏,精神的、物质的奖励哪个能少?可这姑娘竟然不求回报,难道是个女‘雷锋’?
“维护咱店的名声,是俺的本分,再说吃了蛆也是丢人的事,咋好意思给外人说,只要咱店的名声好、生意好,俺能在店里一直干下去,别说吃……”郝小红越说声音越小,三人最后都听不清了。
周伟峰、刘铁、贺强国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同时涌出一个的念头,小红是老实娃呀,不能叫老实娃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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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一位年长的同事说起他亲眼所见的事,饭馆里一名顾客指着盘子里的苍蝇质问老板,老板张口结舌无以应对。这时一个伙计过来拿起苍蝇撂进嘴里,说是厨房咋搞的?把这么大个花椒也没碾碎。顾客后来悻悻而去,据说老板当晚重奖了伙计,开除了厨师。我是把故事改头换面了一下,“文学创作来源于生活、而且高于生活”嘛。不过郝小红所说的事情,是“来源于生活,还原于文学”没有丝毫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