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内心斗争,也不是想明白了什么关键,她只是实在做不出出卖“朋友”的事情。
她说两年后,徐家要依靠槿兮小姐,那只是赌气的话,故意给曹先生难堪。
徐妙之很清楚,监正大人从不插手朝堂。
槿兮小姐更不可能帮大伯去运作兵部尚书的位置。
她严词拒绝了曹先生,不肯交出大福——说狠话的时候真的很解气,但曹先生走了,徐妙之顿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泄掉了一大半。
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感觉今日营中的风,都有些萧索了。
大福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凑到徐妙之身边,昂昂的轻叫了两声。
徐妙之挤出一个笑容,抬手揉了揉大福的头。
大福没有躲闪。
今后,除了槿兮小姐之外,大福愿意亲近的女子,又多了一个。
“没事了。”徐妙之对大福说道:“你呀,以后要小心一些,别再乱跑惹事了。”
……
曹先生从营中出来,脸上的怒容压抑不住。
殿下在车内问道:“他们不肯交出那邪祟?”
曹先生在车门外,低声将情况说了,然后咬牙道:“殿下,还请暂时忍耐。咱们这就进城,然后发公文给麻天寿,他手下的人对殿下不敬,麻天寿必须给个说法。”
曹先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这一营兵马窝藏邪祟,以兵马对抗公主,形同造反!
殿下随行的三百甲士,完全有能力攻破了这营寨。
也算是师出有名。
但那对殿下的名誉不利,而且很可能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为殿下考虑,曹先生还是劝她暂时忍耐。
但车中的殿下关注的重点有些奇怪:“你是说,那东西是那个许源养的?
他养的一只鹅,就能杀败六流武修,让徐博三人束手无策?”
曹先生一愣,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正是。”
车中,传来殿下的一声含义莫名的轻笑:“呵!”
曹先生还在猜测殿下心意的时候,殿下的命令已经传来:“围了这军寨,然后派人去占城,命许源过来谢罪。”
……
许源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山合县了。
大福找不到了。
许源知道这厮偶尔会自己溜出城去,也没有太担心:“等一等吧,明日再走。”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老秦飞奔而来,因为太过紧张,堂堂武修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一头栽进了许大人的值房。
咚!
脑袋把地面铺的砖,撞碎了几块。
许源不悦道:“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老秦手里举起一面牙牌,声音有些发颤:“公、公主来、来了!”
牙牌是蓝先生的。
正面刻着“睿成公主府”,背面则是“司丞蓝翦”。
要说大人物,老秦也见过了冯四先生、槿兮小姐等。
可对于皇明子民来说,皇子、公主那真是不同的。
那是真的天潢贵胄啊。
对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来说,内阁辅臣的分量,肯定比一般的皇子、皇女更重。
但对于老秦这些对于朝堂并不了解的人来说,皇家的人显然是更有分量。
而且,老秦惶恐说道:“那位蓝先生,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来势汹汹……”
许源疑惑地看向了严老,严老也是茫然:“睿成公主?老夫倒是听说过。
她虽然不是陛下的女儿,但她是最受宠爱的一位公主。”
不是皇帝的女儿,还能被封“公主”,已经说明了问题。
“可这一位……怎么会忽然从北都跑到咱们占城来?”
许源拿着牙牌,迈步而出。
蓝先生喜欢穿蓝衣。
他是个文修,但生的高大魁梧,狮面阔口,脖子很粗壮,胡须浓密,一看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物。
他的行事风格和曹先生截然相反。
他带着几个幕僚先行进城,遵从殿下的意思不要惊动地方,因而寻了一家僻静雅致的客栈,整个包下来。
但是这样的客栈往往都很高端,占城里本就不多。
他找了一上午,才在北城找到了一家。
这个时候,蓝先生还不知道这地方……距离斜柳巷很近。
他正在跟客栈的东家商议,撤走店里所有的下人,公主便派人来了。
蓝先生一听,居然有畜生敢冒犯殿下,立刻便丢下手头的事,直奔占城署而来。
到了衙门口,便把自己的牙牌砸到了老秦的脸上,大声喝令:“让许源滚出来!”
老秦连滚带爬的进去报信时,蓝先生便大马金刀的往衙门前一坐。
来往的人都瞧见了。
许大人今日这是冲了煞?犯了太岁?
怎地上午挨了一顿骂,下午又有人堵门?
占城署的校尉们愤愤不平,却又畏惧蓝先生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许源来到衙门口,校尉们有了主心骨,立刻迎上去:“大人!”
蓝先生毫不客气道:“你便是许源?”
“正是本官。”
蓝先生大手一挥,吩咐随从:“拿了!”
他身后的几个幕僚便一拥而上,凶神恶煞探手去抓许源的臂膀。
“哼!”许源一声冷哼。
那些人忽然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等是被震得跌飞出去!
“哎哟……”
四个幕僚从衙门前的台阶上摔下去,一时间惨叫连连。
而许源只是抖了一下肩膀。
但这一抖,却是《斗将法》的“霸王卸甲”。
蓝先生带来的这些幕僚、门客,不过是六七流的水准。
许源出手却是四流武修的实力。
这些人不断被震飞出去,而且或是手腕脱臼,或是直接小臂骨折!
蓝先生双眼一眯,交趾小小的一个掌律,有如此本事?!
他们一路乘船而来,还不曾听说过许源的事迹。
“好狂……”蓝先生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许源毫不客气的打断:“你这公主府司丞,几品官啊?”
蓝先生一愣。
他这个司丞是正八品。
曹先生的“家令”是正七品。
但他们是睿成公主的家臣,在北都中,便是六品、五品的官员,遇到了他们,也要躬身赔笑,称一声“大人”。
但许源不买他这个账:“区区八品,凭什么在七品的本官面前耀武扬威,还敢狂言拿下本官?!”
蓝先生是个脾气火爆的耿直人,登时就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只好就事说事:“你养的畜生冒犯了公主大人!”
许源立刻就明白了:大福惹祸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先生怒气冲冲,将城外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以公主府的人角度看来,那当然是大福的各种不是。
这种畜生还要养?合该杀了下大铁锅炖之!
但许源冷笑不止:“公主门下都是废物吗,那么多人抓不住一只鹅?”
蓝先生臊了个满面通红。
这会儿也有些回过味来:徐博你们四个简直废物啊!
亏你们在北都,人人敢称天骄,连一只家禽都抓不住?
他也有点后悔了,不该大张旗鼓在署衙门口兴师问罪——这也不是啥露脸的事儿啊。
许源摆了摆手:“走,跟本官一同出城去看看。”
蓝先生硬撑着,哼了一声:“冒犯了殿下,罪不可恕,你就等着朝廷降罪吧!”
许源要出城,署衙里校尉们呼呼啦啦的都跟出来。
许源往后一看,黑压压一片,过百之数。
“去这么多人干什么?”许源呵斥了一声,然后点了几个人:“小八、纪霜秋,还有老狄,带上两队兄弟跟着,其他人老实在衙门里呆着。”
其余人只好留下,他们都很想跟大人一起去,为大人壮一壮声势。
蓝先生在一旁暗忖:这年轻的掌律,倒是颇有威望。
双方会合一处,蓝先生身后的幕僚仍旧是呻吟不止,跟许源身后的兵强马壮一比……蓝先生只觉丢人现眼!
“闭上你们的嘴!”他丢出一葫芦药丹。
那四人吃了,药效立刻发挥,这才不鬼哭狼嚎了。
等到了城外,寻到了殿下车驾所在,蓝先生先上前来到马车旁:“殿下,罪臣许源带到。”
“上前来。”马车挂着一道珠链。
这是真的用小珍珠穿成帘子。
许源不卑不亢上前,抱拳沉声道:“属下祛秽司占城署掌律许源,拜见睿成公主殿下。”
心里面,也在飞快思考,怎样才能救了大福的鹅命。
马车内一片安静,许源隐隐约约感觉到,车内那道身影,似乎是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