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摆手:“这便是那只邪祟!”
史明游满脸怀疑,指着那小狗:“它?耗儿脸老头?”
许源一抬手,兽筋绳提起小狗,将狗脸展示出来。
“像不像?”
狗嘴尖尖,两边生着胡须,也的确有几分像老鼠。
唯一的区别便是,这狗的眼睛比老鼠大了不少。
“这……”史明游挠头,转身看了看小侯爷。
小侯爷吓得满脸土色:“我、我不知道啊……”
对于许源三人来说,小侯爷究竟知不知情,完全不重要。
便是知情又能如何?
这邪祟不曾害人性命。
他说不知情,那就只能当做不知情来处理。
难道还要因为一只九流的邪祟,处置他吗?
可是紧接着,许源和闻人洛便下意识的互相看去。
方才的想法,只是两人的第一反应。
的确不能因为一只九流的邪祟,就惩处皇室成员。
但小侯爷和别的皇室成员不一样!
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小侯爷?!
那只小狗水准太低,被兽筋绳捆住之后,连挣扎也办不到。
尖细的狗嘴也被捆住。
它只能从两只眼睛中,泄露出凶光,怒视着许源。
“这狗是哪儿来的?”
小侯爷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啊!”
史明游沉着脸,说道:“我知道,此乃御赐之物!当年侯府由黔省迁来交趾,天子着宗正寺拨了一批东西,似是要安抚侯爷,当中有西域小猧两只,雌雄各一。
这狗便是那两只产下的狗仔。
原本是下人们养着,一年多前,是我看小侯爷孤独,讨要了过来,没想到……”
西域进贡的猧犬,价值不菲。
府里下人养着,这么多年说是只下了这一只狗崽?
谁信呢?
别的定是被这些下人偷偷卖了,中饱私囊。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大家事前商量是只有许源开口问话,但是现在案子越发的扑朔迷离,是真的牵扯到了小侯爷身上。
便也就顾不得那约定了。
朱杨平说道:“这些狗崽便是卖掉了,大部分定也还是养在顺化城中。
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类似的诡案发生。
可见这关键并不在这小狗的品种上。”
许源也是点头:“这分明是针对小侯爷的一场阴谋!”
许源故意看了小侯爷一眼,以言语刺探道:“可惜小侯爷苦心培育了老梅和老龟,仍未能护住自身安全……”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小侯爷声嘶力竭大吼大叫,两手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发丝便一片片的落下,小侯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有什么错,我一点也不想继承什么重昏侯啊,我、我、我……我活的好辛苦啊……”
许源错愕。
没想到这一试探,彻底让小侯爷情绪崩溃了。
“唉……”许源叹息,心理压力确实太大了。
小侯爷一边大哭,一边捶地:“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可为什么总有事情找上我?
那梅树和乌龟,不是我养的,是府里的刘长史,他养之前也没告诉我,去年的时候,才跟我说,他种的这梅树、养的这乌龟,都用上了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物异术》。
他说养成了之后,我身边就多了几样护持之物,往后性命安全便不必再担心了。
我不想要,皇上想杀我,就让他杀好了,我活的好累,死了反到轻松!
他要是事先来找我商量,我一定不会同意。
可他已经养起来了,才来跟我说,我要是反对,事情闹开了,暗中的那些人,又不知该怎么秘上奏章,在陛下面前怎样的颠倒黑白……
我能怎么办啊!”
小侯爷哭嚎不止,忽然转头看向史明游,满脸泪痕道:“史叔,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想保护我,但你也一样,从不曾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保护。
你们都觉得是为我好,就去做了,都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从来不问我一声,我想不想让你们这么做!
你有没有想过,你堂堂四流武修,本是朝廷派来监视我的,可你却对我忠心耿耿,从不肯向朝廷密报我的行踪,朝廷那边会怎么想?!
你对我也是忠心耿耿,陛下就越会忌惮啊!
在天子看来,便是随便征召了一位四流武修,这位四流武修跟我毫无瓜葛,来了侯府却被我折服,而不肯再做他的眼线。
他会觉得我们这侯府,在民间还有极高的威望,我更是有不臣之心!
您这不是在帮我,您这其实是在害我!
可是您的确对我忠心耿耿,抛家舍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报答祖父当年一饭之恩——让我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
就像是这只小狗,您是好心要来陪我,但我不需要。
这小东西,便让那些下人偷偷卖了吧,它到了外面,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我这辈子注定了要困死在这斗室之间,何必再去拖累一只可怜的小狗?
您又一次好心办了坏事呀……”
史明游如遭雷击,嘴巴长大,呆立不能动。
许源三人也只能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小侯爷很可怜。
但他不傻不笨,相反其实很聪明。
他是把一切都看得透彻了,但他控制不了任何人。
而这些人,总是自作聪明的,想要“为你好”。
小侯爷心中压抑的实在太久了。
这一通彻底的发泄后,虽然仍旧是满面泪痕,憔悴狼狈,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史明游的心中,已经把小侯爷刚才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
羞愧的满面通红,扑通跪下去,对着小侯爷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以袖掩面,无脸见人。
主观上他没有恶意,但的确是做错了。
而且错的很离谱。
许源摇了摇头,拎着那只小狗跟着走出去。
闻人洛立刻跟上。
四人中,目前他的情绪是最稳定的。
在北都中,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当今天子,儿子都杀了五个了。
囚禁了三个。
朱杨平抱拳深深一拜:“小侯爷……休息吧,下官打扰了。”
他出来之后,院子里没人。
他想了想,便在院子里多站了片刻。
许源和闻人洛先一步出了院子。
许源平视前方,仿佛身边空无一人似得,低声自言自语:“没有命格,命数飘零衰弱,如风中烛,随时可能熄灭。”
闻人洛也没有回应,记在了心中。
两人默契的谈完,又过了一小会儿,朱杨平才出来。
朱杨平指着那小狗,问道:“如何处置?”
许源没说话,将小狗和兽筋绳一并交给了闻人洛。
这事情只能闻人洛做主。
闻人洛很想放小侯爷一马,他心中对小侯爷是很同情的。
可是……还是忍住了。
“我明日便带着这邪祟,启程回京。”
一切如实上报,要怎么处理,只能请陛下圣裁。
冯四先生评价闻人洛,机变有余、稳重不足。
好在是关键时刻,他稳住了。
许源不置可否,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朱杨平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但心中已经紧迫起来,在大门口送走了许源和闻人洛之后,便立刻吩咐手下校尉们紧守侯府——然后他又将两个巡检,单独叫到了一边去,低声命令两人:看住那个刘长史——他自己片刻也不敢耽误,飞快的回家去了。
朱家来交趾,就是为了盯着重昏侯一脉。
所以今日发生的一切,他们必须先一步有密报送到陛下面前。
……
那小小的跨院内发生的一切,本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比如府中的刘长史,就毫无所觉。
便是有所察觉,他也是问心无愧。
老梅和老龟的事情,便是被外人知晓了,他也觉得问心无愧。
我是小侯爷的长史,我为小侯爷的安危考虑,做了这些布置,有什么问题?
但那只小狗被带走了,那么有些人也就明白事情败露了。
朱杨平走后,两位巡检立刻行动,一起找到了刘长史,然后将他的住处搜查一遍,确保没有异常之后,便将刘长史软禁在了一间屋子中。
两人轮流守在门外。
刘长史毫无反抗。
只是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要对小侯爷下手了。”
他枯坐在屋子中,金乌西斜,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第四九三章 谁问过我?(八千)-->>(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