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是。只是……我军困守已久,粮草日蹙,军心浮动。若是长久困守,只怕……』
曹丕故意留下话头,观察陈群的反应。
但是这位谋臣只是微微摇头:『世子放心,丞相必有安排。我等只需守好邺城,便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
曹丕几乎要嗤笑出声。
守城之功,如何与破敌之功相比?
等父亲回师,解了邺城之围,天下人只会称赞父亲用兵如神,谁会记得他曹丕在这城里苦守了多久?
即便是大功,也是陈群的……
送走陈群,曹丕独自在城楼上踱步。
夜风很冷,吹得他衣袂翻飞。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们兄弟兵法时说过:『为将者,当知取舍。』
取舍……
他现在不就面临着取舍吗?
用任峻和几百兵卒的性命,赌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至于那些可能为此送命的士卒……
曹丕用力摇头,试图甩开这个软弱的念头。
父亲当年屠徐州、坑降卒,不也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个道理,他懂。
『令出必行,唯有忠诚……』
曹丕喃喃念出山东之地,经常被强调,似乎是铁律一般的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是啊,忠诚。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忠诚,不问对错,不计代价的忠诚。
远处,骠骑军的营火依旧在闪烁,仿佛在向他招手。
风险再大,他也必须一试。
这不仅是一场军事冒险,更是一场政治豪赌。
陈群以需要巡查城防为由告退,留下曹丕一人烦躁地踱步。
『既然你陈长文求稳,那便由某来行此险招!』曹丕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是夜,曹丕秘密召见了典农中郎将任峻。
然而,曹丕不知道的是,他密会任峻的消息,很快便通过某些渠道,传到了并未歇息的陈群耳中。
听完心腹的禀报,陈群站在自己府邸的书房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化作一丝深深的苦笑,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果然……还是年轻啊……』
陈群低声叹息。劝阻已无意义,强行拦阻只会与世子彻底决裂,于守城大业更为不利。
况且,陈群内心深处其实也难免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侥幸……
万一,是自己多虑了呢?
万一,真的有机可乘呢?
沉默良久,陈群缓缓闭上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无奈都压下。
最终陈群轻声吩咐道:『传令我们的人……南门附近……加强警戒,但……无需干涉任将军行事。』
陈群决定,对此事佯装不知。
这也是作为臣子在面对刚愎主上时,一种无奈而悲凉的妥协。
陈群将所有的判断和担忧埋藏心底,然后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希望任峻的出击,能带来一丝奇迹,而不是……
一场灾难。
……
……
夜色如墨,将邺城巍峨的轮廓浸染得一片模糊。
典农中郎将任峻回头望向了北城,似乎感觉到了曹丕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
深沉,阴暗。
任峻搓了搓手,他的手掌,因长年累月督促屯田,勤于农事,磨出了一层厚茧。
他擅长屯田,但是不擅长作战啊……
之所以他担任了中郎将,不是因为他在武勇上有多少建树,而是他和曹氏是亲戚。
他不由得将手掌在身上衣甲上擦了擦。
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擦了一下。
一个时辰前,世子曹丕那不容置疑的命令,犹在耳边回响。
『任将军,此乃某之决断!战机瞬息万变,岂能说什么万全?某知你忠心,此事若成,汝便是解邺城之围的首功!』
忠心啊……
任峻停下脚步,望着城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苦涩。
他自然是忠心的。
自当年兖州动荡,他散尽家财,募集宗族、宾客、部曲数百人归附曹操以来,他的生命便与曹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他记得那些筚路蓝缕的岁月,曹公拍着他的肩膀,称赞他『典农屯田,国之根本,粮秣无忧,则军心可定』。他不懂那些高深的谋略,也不善言辞,只知道曹公将屯田重任交给他,是莫大的信任。他唯一能回报的,便是兢兢业业,令出必行,唯有忠诚。
他负责屯田,兴修水利,督造军械,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确保前线大军粮草无虞。
攻克二袁,占领冀州,那辉煌的胜利背后,也有他任峻和无数像他一样默默耕耘的属吏、兵卒、民夫的一份汗水。
迎奉天子,定都许县,那是何等振奋人心的时刻!
他仿佛看到大汉的荣光在曹公手中重现,而他,任峻,作为曹公麾下的一员,也与有荣焉。
那时的曹军,上下同心,锐不可当,哪像如今……
还有上次。
兵者,凶道也。
世子让他去执行一个极其凶险的任务……
主动出击,偷袭骠骑军营寨,并试图嫁祸,挑起赵云和张辽的内斗。
确实,他也并非毫无军事经验的纯粹文官。
即便是他掌管屯田,也需护卫粮道,剿灭小股流寇。
他确实也打过仗,见过血。
第3795章权火焚心孤注倾,夜策孤忠入彀中-->>(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