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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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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少此一种。客游可做居停。一也;长途可以稍憩,二也;夏之茗,冬之姜汤,复可以济役夫负戴之困,三也。凡此皆就事理言之,非二氏福报之说也。

    虽不善书,而笔砚不可不精;虽不业医,而验方不可不存;虽不工弈,而楸枰不可不备。

    方外不必戒酒,但须戒俗;红裙不必通文。但须得趣。

    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竹傍之石,宜瘦;盆内之石,宜巧。

    律己宜带秋气,处事宜带春气。

    厌催租之败意,亟宜早早完粮;喜老衲之谈禅,难免常常布施。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梵呗,觉耳中别有不同。

    月下听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

    有地上之山水,有画上之山水,有梦中之山水,有胸中之山水。地上者,妙在邱壑深邃;画上者。妙在笔墨淋漓;梦中者,妙在景象变幻;胸中者,妙在位置自如。

    一日之计,种蕉;一岁之计,种竹;十年之计,种柳;百年之计,种松。

    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

    诗文之体,得秋气为佳;词曲之体,得春气为佳。

    抄写之笔墨,不必过求其佳,若施之缣素,则不可不求其佳;诵读之书籍,不必过求其备,若以供稽考,则不可不求其备;游历之山水,不必过求其妙,若因之卜居,则不可不求其妙。

    人非圣贤,安能无所不知?祇知其一,惟恐不止其一,复求知其二者,上也;止知其一,因人言始知有其二者,次也;止知其一,人言有其二而莫之信者,又其次也;止知其一,恶人言有其二者,斯下之下矣。

    史官所纪者,直世界也;职方所载者,横世界也。

    先天八卦,竖看者也;后天八卦,横看者也。

    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能用不难,能记为难。

    求知己于朋友,易;求知己于妻妾,难;求知己于君臣,则尤难之难。

    何谓善人?无损于世者,则谓之善人。何谓恶人?有害于世者,则谓之恶人。

    有工夫读书,谓之福;有力量济人,谓之福;有学问著述,谓之福;无是非到耳,谓之福;有多闻、直、谅之友,谓之福。

    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

    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

    平、上、去、入,乃一定之至理。然入声之为字也少,不得谓凡字有四声也。世之调平仄者,于入声之无其字者,往往以不相合之音隶于其下。为所隶者,苟无 平、上、去之三声,则是以寡妇配鳏夫,犹之可也。若所隶之字,自有其平、上、去三声,而欲强以从我,则是干有夫之妇矣,其可乎?

    姑就诗韵言之:如“东”“冬”韵,无入声者也,今人尽调之以东、董、冻、督。夫“督”之为音,当附于都、睹、妒之下。若属之于东、董、冻,又何以处夫 都、睹、妒乎?若东、都二字,具以督字为入声,则是一妇而两夫矣。三江无入声者也,今人尽调之以江、讲、绛、觉,殊不知“觉”之为音,当附于交、绞之下者 也。绪如此类,不胜其举。然则,如之何而后可?曰鳏者听其鳏,寡者听其寡,夫妇全者安其全,各不相干而已矣。

    第五卷

    《水浒传》是一部怒书,《西游记》是一部悟书,《金瓶梅》是一部哀书。

    读书最乐,若读史书,则喜少怒多。究之,怒处亦乐处也。

    发前人未发之论,方是奇书;言妻子难言之情,乃为密友。

    一介之士,必有密友,密友。不必定是刎颈之交。大率虽千里之遥,皆可相信,而不为浮言所动;闻有谤之者,即多方为之辩析而后已;事之宜行宜止者。代为筹划决断;或事当利害关头,有所需而后济者,即不必与闻,亦不虑其负我与否,竟为力承其事。此皆所谓密友也。

    风流自赏。祇容花鸟趋陪;真率谁知?合受烟霞供养。

    万事可忘,难忘者名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三杯。

    芰荷可食,而亦可衣;金石可器,而亦可服。

    宜于耳复宜于目者,弹琴也,吹箫也;宜于耳不宜于目者,吹笙也,擫(原字厌上手下)管也。

    看晓妆宜于傅粉之后。

    我不知我之生前,当春秋之季。曾一识西施否?当典午之时,曾一看卫玠否?当义熙之世,曾一醉渊明否?当天宝之代,曾一睹太真否?当元丰之朝,曾一晤东坡否?千古之上,相思者不止此,数人则其尤甚者,故姑举之,以概其余也。

    我又不知在隆万时,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眉公、伯虎、若士、赤水诸君。曾共我谈笑几回?茫茫宇宙,我今当向谁问之耶?

    文章是有字句之锦绣,锦绣是无字句之文章,两者同出于一原。姑即粗迹论之。如金陵,如武林,如姑苏,书林之所在,即机杼之所在也。

    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字之不复而多者,莫善于《千字文》。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犹苦其未备。如天文之烟、霞、风、雪,地理之江、山、塘、岸,时令之 春、宵、晓、暮,人物之翁、僧、渔、樵,花木之花、柳、苔、萍,鸟兽之蜂、蝶、莺、燕,宫室之台、栏、轩、窗,器用之舟、船、壶、杖,人事之梦、忆、愁、 恨,衣服之裙、袖、锦、绮,饮食之茶、浆、饮、酌,身体之须、眉、韵、态,声色之红、绿、香、艳,文史之骚、赋、题、吟,数目之一、三、双、半,皆无其 字。《千字文》且然,况其它乎?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沈,美人不可见其夭。

    种花须见其开,待月须见其满,著书须见其成,美人须见其畅适,方有实际。否则皆为虚设。

    惠施多方,其书五车;虞卿以穷愁著书,今皆不传。不知书中果作何语?我不见古人,安得不恨!

    以松花为量,以松实为香,以松枝为麈尾,以松阴为步障,以松涛为鼓吹。山居得乔松百余章,真乃受用不尽。

    玩月之法,皎洁则仰观,朦胧则宜俯视。

    孩提之童,一无所知。目不能辨美恶,耳不能判清浊,鼻不能别香臭。至若味之甘苦,则不第知之,且能取之弃之。告子以甘食、悦色为性,殆指此类耳。

    凡事不宜刻,若读书则不可不刻;凡事不宜贪,若买书则不可不贪;凡事不宜痴,若行善则不可不痴。

    第六卷

    酒可好,不可骂座;色可好,不可伤生;财可好,不可昧心;气可好,不可越理。

    文名,可以当科第;俭德,可以当货财;清闲,可以当寿考。

    不独诵其诗读其书,是尚友古人;即观其字画,亦是尚友古人处。

    无益之施舍,莫过于斋僧;无益之诗文,莫甚于祝寿。

    妾美不如妻贤;钱多不如境顺。

    创新庵,不若修古庙;读生书,不若温旧业。

    字与画同出一源,观六书始于象形,则可知矣。

    忙人园亭,宜与住宅相连;闲人园亭,不妨与住宅相远。

    酒可以当茶,茶不可以当酒;诗可以当文,文不可以当诗;曲可以当词,词不可以当曲;月可以当灯,灯不可以当月;笔可以当口,口不可以当笔;婢可以当奴,奴不可以当婢。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

    不得以而谀之者,宁以口,毋以笔;不可耐而骂之者,亦宁以口,毋以笔。

    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红颜者必薄命,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能诗者必好酒,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

    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乐莫如琴,在动物莫如鹃,在植物莫如柳。

    妻子颇足累人。羡和靖梅妻鹤子;奴婢亦能供职,喜志和樵婢渔奴。

    涉猎虽曰无用,犹胜于不通古今;清高固然可嘉,莫流于不识时务。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蝇集人面,蚊嘬人肤,不知以人为何物?

    有山林隐逸之乐,而不知享者,渔樵也,农圃也,缁黄也;有园亭姬妾之乐,而不能享、不善享者,富商也,大僚也。

    黎举云:“欲令梅聘海棠。枨子臣樱桃,以芥嫁笋,但时不同耳。”予谓物各有偶,儗必于伦。今之嫁娶,殊觉未当。如梅之为物,品最清高;棠之为物,姿极 妖艳。即使同时,亦不可为夫妇。不若梅聘梨花,海棠嫁杏。橼臣佛手,荔枝臣樱桃,秋海棠嫁雁来红,庶几相称耳。至若以芥嫁笋,笋如有知,必受河东狮子之累 矣。

    五色有太过,有不及,惟黑与白无太过。

    许氏《说文》分部,有止有其部,而无所属之字者,下必注云:“凡某之属,皆从某。”赘句殊觉可笑,何不省此一句乎?

    第七卷

    阅《水浒传》,至鲁达打镇关西,武松打虎,因思人生必有一桩极快意事,方不枉在生一场;即不能有其事,亦须着得一种得意之书,庶几无憾耳。

    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姜芥。

    冰裂纹极雅,然宜细,不宜肥。若以之作窗栏,殊不耐观也。

    鸟声之最佳者:画眉第一,黄鹂、百舌次之。然黄鹂、百舌,世未有笼而畜之者,其殆高士之俦,可闻而不可屈者耶。

    不治生产,其后必致累人;专务交游,其后必致累己。

    昔人云:“妇人识字,多致诲淫。”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其淫也,人易得而知耳。

    善读书者,无之而非书:山水亦书也,棋酒亦书也,花月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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