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也。制鼓,取色取气先于取味,豆黄九晒九洗为度,果 瓣皆剥去衣膜。种种细料,瓜杏姜桂,以及酿豉之汁,极精洁以和之。豉熟擎出,粒粒可数,而香气酣色殊味。迥与常别。红乳腐烘蒸各五六次,内肉既酥,然后剥 其肤, 益之以味,数日成者,绝胜建宁三年之蓄。(建宁——县名,在福建省西北部,农产品丰富)他如冬春水 盐诸菜,能使黄者如蜡,碧者如治(草头)。蒲藕笋蕨、(蒲——香蒲,供食用)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无不采入食品,芳旨盈席。火肉久 者无油,有松柏之味。风鱼久者如火肉,(火肉——熏肉)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油[虫昌]如鲟鱼,虾松如龙须,上 兔酥雉如饼饵,可以笼而食之。。脯如鸡粽,腐汤如牛 乳。细考之食谱,四方郇厨中一种偶异,即加访求,而 又以慧巧变化为之,莫不异妙。
甲申三月十九日之变,甲申三月十九日之变——崇帧十七年(公元1644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领导 的农民起义军攻占北京,崇祯帝在媒山(今景山)吊死 余邑清和望后,(清和望后——阴历四月十五日之后) 始闻的耗。邑之司命者甚懦,(邑之司命者——邑,旧时县的则称;司命,星官名,在此借指地方官吏) 豺虎狰狞踞城内,声言焚劫,郡 中又有兴平兵四溃之警。(兴平兵——指兴平伯高杰的部下) 同里绅衿大户,一时鸟兽骇 散,咸去江南。余家集贤里,世恂让,家君以不出门自固。 阅数日,上下三十余家,仅我处有炊烟耳。老母、荆人俱, 暂避郭外,留娘侍余。姬扃内室,经纪衣物、书画、文券,各分精粗,散付诸仆婢,皆手书封识。群横日劫,杀人如 草,而邻右人影落落如晨星,势难独立,只得觅小舟,奉两亲,挈家累,欲冲险从南江渡澄江北。一黑夜六十里, 抵泛湖州朱宅,江上已盗贼蜂起,先从间道微服送家 君从靖江行,夜半,家君向余曰:“途行需碎金,无从 办。”余向姬索之,姬出一布囊,自分许至钱许,每十两可 数百小块,皆小书轻重于其上,以便仓卒随手取用。家君 见之,讶且叹,谓姬何暇精细及此!
维时(维时——此时)诸费较平日溢十倍尚不肯行,又迟一日以 百金雇十舟,百余金募二百人护舟。甫行数里,潮落舟 胶,不得上。遥望江口,大盗数百人据六舟为犄角。守隘 以俟,幸潮落,不能下逼我舟。朱宅遣有力人负浪踏水驰 报日:“后岸盗截归路,不可返,护舟二百人中且多盗 党。”时十舟哄动,仆从呼号垂涕。余笑指江上众人曰: “余三世百口咸在舟。目先祖及余祖孙父子,六七十年来 居官居里,从无负心负人之事,若今日尽死盗手,葬鱼 腹,是上无苍苍,下无茫茫矣!潮忽早落,彼此舟停不相 值,便是天相。尔辈无恐,即舟中敌国,不能为我害也。” 先夜拾行李登舟时,思大江连海,老母幼子,从未履此奇 险,万一阻石尤,欲随路登岸,何从觅舆辆?三鼓时以 二十金付沈姓人,求雇二舆一车、夫六人。沈与众咸 诧异笑之,谓“明早一帆,未午便登彼岸,何故黑夜多此 难寻无益之资?”倩榜人募舆夫,观者绝倒。余必欲此二者,登舟始行,至斯时虽神气自若,然进退维谷。无从飞 脱,因询出江未远果有别口登岸通泛湖洲者?舟子曰:“横去半里有小路六七里,竟通彼。”余急命鼓揖至岸,所 募舆车三事。恰受俯仰七人。余行李婢妇,尽弃舟中。 顷刻抵朱宅,众始叹余之夜半必欲水陆兼备之为奇中 也。大盗知余中遁,又朱宅联络数百人为余护发行李人口,盗虽散去。而未厌其志,待江上法网不到,且值无法 之时,明集数百人,造人谕余议千金相致,否则意围朱 宅,四面举火。余复笑答曰:“盗愚甚,尔不能截我于中 流,乃欲从平陆数百家中久攻之,安可得哉?”然泛湖洲 人名虽相卫。亦多不轨。余倾囊召阖庄人付之.令其夜设 牲酒。齐心于庄外备不虞。数百人饮酒分金,咸去他所, 余即于是夜一手扶老母,一手曳荆人,两儿又小,季甫生旬日,同其母付一信仆偕行,从庄后竹园深辔中蹒跚出,维时更无能手援姬。余回顾姬日:“汝速蹴步,则 尾余后。迟不及矣!”姬一人颠连趋蹶,仆行里许,始仍得昨所在舆辆,星驰至五鼓。达城下,盗与朱宅之不轨者未知 余全家已去其地也。然身脱而行囊大半散矣。姬之珍爱尽失焉。姬返舍谓余:当大难时,首急老母,次急荆人、儿子。幼弟为是。彼即颠连不及,死深箐中无憾也。 午节返 吾庐,衽金革与城内枭獍为伍者十旬。(金革——指战争;枭獍——比喻忘恩负义之人) 至中秋,始渡江入南都。(南都——即南京,李自成攻占北京后,马士英拥立福王在南京建立南明政权) 别姬五阅月,残腊乃回,挈家随家君之督漕任。去江南,嗣寄居盐官。因叹姬明大义、达权变如此,读破万卷者有是哉?
乙酉流寓盐官,五月复值崩陷,余骨肉不过八口,去夏江上之累,缘仆妇杂沓奔赴,动至百口,又以笨重行李四塞舟车,故不能轻身去。且来窥[目间],此番决计 置生死于度外,扃户不他之。乃盐宫城中,自相残杀,甚 哄,两亲又不能安,复移郭外大白居。余独令姬率婢妇守寓,不发一人一物出城,以贻身累。即侍两亲、挈妻子流离,亦以孑身往。乃事不如意,家人行李纷沓违命 而出。 大兵迫檇李,(檇李——嘉兴别称) 雉(草头)发之令初下,人心益皇皇。家君复失去 惹山,内外莫知所措,余因与姬决:“此番溃散,不似家园,尚有左右之者,而孤身累重,与其临难舍子,不若先 为之地。我有年友,信义多才,以子托之,此后如复相见, 当结平生欢,否则听子自裁,毋以我为念。”姬曰:“君言 善。举室皆倚君为命,复命不自君出,君堂上膝下,有百倍重于我者,乃以我牵君之臆.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我 随君友去,苛可自全,警当匍匐以俟君回;(匍匐——竭力,全力) 脱有不测。 前与君纵观大海,狂澜万顷,是否葬身处也!”方命之行, 而两亲以余独割姬为憾,复携之去。自此百日,皆展转深 林僻路、茅屋渔艇。或一月徙,或一日徙,或一日数徙,饥寒风雨,苦不具述,卒于马鞍山遇大兵,杀掠奇惨,天幸得一小舟,八口飞渡,骨肉得全,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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