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谪的皇命就颇多疑点,那认罪之状往上一呈,莫说是调离了京畿,纵然躲到地下也是要揪出来问罪的。
在承宣口中,那霸人闺女的恶人,那拒不受辱的女子,那么活灵活现,明月打心底里希望这就是真相,像一般家仇族恨单纯如水,只是那抵死不嫁的柔弱女子却绝不是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生于繁花似锦的三月正午,那时满园的绛色桃花妖娆一片,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红艳的光泽,在那暖洋洋的春风中摇曳,绚烂无比,于是便以此为名。这人亦如花,芳华绝代,刚及笄便已名动京师,且姐姐为人谦恭,看似温顺如丝,与一般官家小姐无异,这内里却如有万千沟壑,迂回曲折。
因为这便是叶家女子的家训,明月六岁离开父母来到本家习字识礼,姐姐教的件事便是这为女子之道。身为女子自当淡定如水,心中所思所想决不可现于面上,纵大悲大喜之时,心中波涛暗涌肆虐漫天,脸上也须得笑靥如常波澜不惊。
既为女子,外不可有刚强之姿,内须有坚韧之气,若遇对手,不敌之时以怯示人,拖得一时便多一分胜算,以伺有利之机,即为大勇若怯。且时机一到,出手必狠绝,不留半分生机。如此看来,若当真遇上能让叶家满门惨死的恶人,莫说作妾,即便丫鬟奴婢也无妨,那般宁折不弯的作法在生死面前是下下之策。
按理说,那时身在京城,若有祸事上门,不会不知,但明月虽在伯父府上六年,明月却对家中之事知之甚少,本家的规矩女子未及笄不得外出,甚至连院门也很少跨过,整日便是习字背书,除了身边的侍从,能见到的人也只五个,伯父,姐姐,管家,教书的师傅,还有姐姐的侍女,大概叫若瑶,远远地瞧见几回,连模样都没看清。本来等到十二岁便能见到教琴棋的师傅,可惜没等到。
此番任由那闵贤承宣肆意捏造故事,明月心有不甘,却也莫可奈何,不过总算是又进了一步,他日定要叫那些沾了叶家血渍之人束手伏诛。
翻身几次,明月终于还是睡着了,芷扇进屋为明月掖好被角,吹熄了烛火,又出了门,只是未回西侧住处。
承宣在那亭子不停来回,见芷扇前来,急切开口问道:“东西可还在?”
“在。”
“可曾有人瞧见?”
“二小姐很是谨慎,连沐浴换衣都不曾取下,且都是亲自换上里衣再任由他人服侍,因此未有人得见。”芷扇压低了声音。
“她脸色很差,身子可还好?”
“无碍,必是路上受了风寒吃了散风丹,因此这几日渴睡,调养几日便好。”
“我将她托付于你,你务必尽心,莫因闵贤的交代便怠慢于她。”
“芷扇明白。”
“行了,回吧。”
芷扇转身便走,又被叫住了。
“我今日的说辞可是有错处?”
芷扇摇摇头:“未有,与闵大人所教无二致。”
“知道了。回吧。”
芷扇来时未行礼,去时自然也无,回到西厢侧房收拾睡下,一夜好眠。